第89章 第 89 章(1 / 2)

助理執行力很強,騎著自行車跑了趟鋼鐵廠以及家屬樓後,便打聽到了消息,回來和陳戚寒彙報。

“蘇餘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在鋼鐵廠工作了25年,他的大兒子蘇闌21歲,目前在首都報社工作,小女兒蘇玲18歲,在文工團工作。”

“蘇家的鄰居說,蘇家女兒身體不好,住了8年院,蘇家很寵這個女兒,家庭氛圍很好,據說蘇家女兒性子也不錯。”

助理並不明白為什麼要打聽蘇家,以及關注蘇家對女兒怎麼樣,他隻是儘職儘責地說出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隻是垂著頭的助理並未發覺,隨著他說的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慢慢合上鋼筆的蓋子,臉上神色莫測。

“除此以外,還有嗎?比如最近,蘇家有沒有什麼大事?”

助理說完後,陳戚寒才語氣平靜地問道。

最近?大事?

助理思考幾秒,搖了搖頭:“沒有,若說最近的大事,那就是蘇家的小女兒從文工團請了假,說要回來陪一陪爸媽。”

“時間麼…好像是三天前。”

三天前。

正是陳戚文寄信的日子。

陳戚寒重新拿起鋼筆,在紙上畫了個沒有意義的符號,淡聲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助理離開了,陳戚寒這才輕輕呢喃道:“蘇家….”

驚動大河縣派出所的抱錯孩子案,到了首都另一戶苦主這,竟然悄無聲息了。

沒有,完全沒有那個親生孩子的消息。

這個舉動代表了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既然養女從小體弱、住院八年、思念父母,那便一直呆在家裡陪著她親愛的父母吧。

..

實際上,甚至不需要陳戚寒做什麼,蘇玲自己就麵對了無數棘手的事。

在家裡討好了父母兩天後,這天周六清晨,蘇玲特地早起,給他們煮了雞蛋。

等到蘇餘和張茵起床後,看見桌上擺著的煮得微微裂殼的雞蛋,都十分驚訝,再看看站在旁邊,手指被燙紅的女兒,瞬間,兩人都感動了。

張茵和女兒關係更加親切,便直接拿出了自己平時舍不得用的燙傷膏,塗到了蘇玲手上,嘴裡還在埋怨:“你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休息幾天,哪裡要你做這些事情?”

蘇玲垂頭,注視著自己以往最為依賴的母親,內心卻生出了難以抑製的恐慌。

蘇玲從小就知道父母對自己的疼愛,小時候,彆的小朋友總是羨慕地看著她,因為她有新奇的玩具、零食,從小學開始,班上的同學都會圍著她團團轉。

在病床上躺了八年,儘管父母經常來陪她,但他們總有忙著工作的時候,因此,被病痛折磨的蘇玲從小就沒有安全感。

好在父母愛她,哥哥愛她,表哥表姐也對她很好。

後來蘇玲也逐漸無師自通了,她下意識知道,自己的體弱是一件有力的武器。

小時候,表姑寄了玩具回來,調皮的表哥想和她爭,她隻需要哭一下,大人都會嗬斥表哥、安慰她,玩具也會歸她。

玩具拿到手後,蘇玲會覺得索然無味,但大人們卻不放心她的身體,圍著她轉了一個下午。

那種滋味蘇玲很喜歡。

到了上學的年齡後,因為身體原因,蘇家總會特意告訴老師一聲。

老師知道她體弱後,從來對她也是最為關心的,因為長得可愛、嘴甜,小學的時候蘇玲是各科老師最喜歡的存在。

初中後,因著出色的長相,優越的家世,她也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其實這時候蘇玲的身體已經不會感到不適了,因此,她選擇了學習舞蹈,並且在初中畢業後考去了文工團。

實際上蘇玲不是從小學舞,還是差了那麼點,但不知是幸運還是怎麼,她最終就是進去了,拿到了這個鐵飯碗。

後來蘇玲才知道,原來團長是母親的老同學,憐惜於她的體質,團長破格招錄她了。

到現在,儘管才18歲,但蘇玲有財有貌,還有份體麵的工作、無數的追求者。

這是所有人都羨慕的人生。

走出去後,蘇玲便可以儘情享受他人的目光了,她要將從前那八年沒有得到的關愛都爭取回來。

但三天前,心情忐忑的蘇玲回家後,卻聽見了一個秘密。

——她不是蘇家親生的!她的母親,是個凶手!

蘇玲的心瞬間跌入穀底。

很顯然,蘇家是她引以為傲的存在,總工父親、教師母親、大學生哥哥,還有豐富的家底,寵她的舅舅。

這一切,都是她的資本,而現在,一切都變成了虛幻。

雖然聽見父母說要瞞著自己,但蘇玲還是下意識地感到恐懼。

一來她本就沒有安全感,二來她抓得越緊,便越擔心失去,擔心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奪走。

那個所謂的蘇家真女兒,儘管未曾聽聞她的隻言片語,但已經成為了蘇玲心中的頭號勁敵。

因著這件事,蘇玲甚至忘記了自己回家的目的。

直到三天過去,父母一切如常,被拋棄的恐懼消散過後,蘇玲才想起了正事。

張茵替女兒上好藥後,便洗了手,開始吃雞蛋。

蘇家條件好,四個工人,因此雞蛋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但儘管如此,夫妻兩都覺得今天的雞蛋格外好吃。

蘇餘慢慢咽下蛋黃,被老張的話動搖的、心底原本的一點猶豫徹底消散。

是啊,玲玲是他們親自養大的,她性格好、有能力,現在還這麼孝順,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說到底,他們和親生女兒沒有緣分罷了,至於玲玲,除了沒有投胎到愛人的肚子裡,其他的,哪樣和親女兒有區彆?

正當夫妻兩都感到幸福時,他們的乖女兒攪了攪手指,抬起頭,泫然欲泣道:“爸、媽,我可能要被文工團趕出去了。”

張茵一驚,下意識道:“玲玲彆哭,你慢點說。”

蘇餘也抽了張紙巾遞過來,夫妻兩竭力平靜心緒,認真地看著蘇玲,傾聽女兒的煩惱。

不知怎的,蘇玲有些不敢與兩人直視,便垂下眸子,看著桌上的那顆雞蛋,將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述出來。

原來蘇玲是被特招進去的,因此一直跟不上進度,幾乎是被閒置著,幾次下鄉演出都沒她的份。

隨後便有人嘲笑她,蘇玲一時氣不過,在那個女生的鞋底塞了根針。

說到這裡,蘇玲聲音裡隱隱有些哭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我隻是太生氣了,她罵我,嘲笑我這輩子都隻能當個吃白飯的…”

張茵眼前一黑,幾乎昏厥過去,她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她、她的腳…”

蘇玲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甕聲甕氣道:“針小,她演出的時候才發現,現在正在醫院。”

實際上,蘇玲還是隱瞞了些許,她一開始便報著毀了那個女生的想法,因此針放得很隱蔽,在鞋子夾層裡。

平時走路沒事,但力度過大時便會出來,而那個時候,旋轉著的女生因著慣性、一時間也難以停下來,等旋轉結束時,那根針早就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腳掌。

當時場麵一片混亂,白色的舞鞋也被染紅,但蘇玲從小在醫院長大,她最不怕的就是血液了,因此,她隻是冷眼旁觀,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些恰到好處的驚訝與關切,當時誰也沒想到她是凶手。

隻可惜她棋差一著,團長直接叫來了警察,簡單詢問幾句,便有兩個女生聲稱看見她在更衣室出現過。

巧合的是,其他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完全沒有嫌疑。

再聯係到兩人之間的恩怨,蘇玲幾乎瞬間被鎖定了。

當時警察本想帶她走,但最終團長礙於張茵的麵子,和那個女生溝通過後,幾人決定私了,便讓蘇玲回來找自己的父母商量。

雖然那個女生沒有傷到腳筋,但是少不了臥床幾個月了,甚至這一輩子再也沒法當領舞了。

團長當時便看著她,歎息一聲,揮了揮手轉身離去,竟是一句話也沒和她說。

蘇玲當時便開始恐慌了,她渴望彆人的視線,但她完全不想看見這些負麵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加上突然知曉自己不是親生的,蘇玲才會現在才告訴父母。

聽完後,蘇餘和張茵同時沉默下來,這個消息像個噩耗一樣,再次打破一家平靜的生活。

蘇餘感覺這些天的疲憊一齊湧了上來,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見垂著頭有些瑟瑟發抖的女兒,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吞下了喉邊的嗬斥聲。

看了眼精神恍惚的愛人,蘇餘最終隻是歎息道:“玲玲,彆怕,我們來處理這件事。”

..

還能怎麼處理呢?

賠錢、道歉。

張茵很有藝術天賦,與之相對的,她的情緒更加敏感,乍然知道蘇玲害了無辜的女生,她幾乎無法承受這個消息。

“害”,這個詞,多麼罪孽深重的詞啊。

張茵一輩子都沒有害過人,蘇餘也是。

張家、蘇家都是清白人家,受到良好教養長大的他們,可以說,自己無愧於心。

對上,他們供養父母,對下,他們養育孩子,對外對內,親朋好友,都是能幫的就幫。

蘇餘和張茵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

哦,除了一個人,他們的親生女兒。

房間內,夫妻兩久久沉默不語,還是蘇餘先開口道:“阿茵,我下午去一趟張家。”

張茵怔怔地看著半空,並未回話。

蘇餘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你知道的,咱家的錢,全都給、給那個孩子了,現在根本拿不出賠償款。”

“玲玲是咱們的女兒,她做的錯事,就應該我們來還。”

以蘇餘的良心,蘇玲做出了這種事情,不賠個四位數都說不出去,好在大舅子有錢,還能暫時借了應急。

至於怎麼還清這筆錢,那隻有之後再說了,好在蘇家還有套四合院,總不至於無法兜底。

蘇餘思路慢慢清晰起來,他看了眼神色恍惚的愛人,輕輕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

“阿茵,彆難過了,玲玲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有些叛逆很正常,我們慢慢教就是,再說了,她從小就呆在醫院,可能對這些也沒什麼概念…”

這些話說得乾巴巴的,說到後麵,蘇餘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蘇玲可以不學無術、逃學逃課,但她做出的這件錯事,真的是品行問題,蘇家、張家人從未聽過的那種。

這件事給蘇餘夫妻兩帶來的衝擊不亞於換錯孩子,這一刻,他們對蘇玲的乖巧的印象,已經開始微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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