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者?”
謝淵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嬴滄會提出某些過分的要求,比如詢問大周的兵力之類的。他暗下決定,如果嬴滄提出這樣的要求,他一定會矢口拒絕。
可是嬴滄沒有。
嬴滄的眼神在謝淵的麵上轉了一圈,立刻露出一絲了然:“你以為,我會讓你透露大周的兵力和邊關的守備嗎?”
謝淵一聽,臉色就有些變了。
嬴滄微微搖了搖頭:“就算我想知道這些,你知不知道暫且不提,就算你心中清楚,依照周人氣節,你大概是寧死也不會告訴我。”
“你沒有說錯,彆說我完全不知道,就算我知道這些事情,我也絕不會告訴你,一個荒海人!”謝淵的目光閃動,大聲地對嬴滄說到。
嬴滄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以後不要分得這樣細了……你以後也沒有再回大周的機會。”
謝淵被嬴滄這句話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不樂意對上嬴滄既具有壓迫性的眼神,隻能暫時將目光望向彆處。
嬴滄沉吟了一下,並不準備放過謝淵,他淡淡道:“你說你姓謝,是大周罪臣之子,那你和謝良,是什麼關係?”
謝淵沒有想到嬴滄竟然會突然提起他的父親,腦中一時間閃過無數種可能,他張張口,沒有答話。
嬴滄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不徐不緩地說:“荒海雖然消息閉塞,但謝良一直秘密派人刺探消息,我與他爭鬥良久,自然對他尤為熟悉。是與不是,你不必瞞我。”
謝淵抬眼看著嬴滄,見他麵上無波,實在無法拿捏嬴滄是否心中所想。
他此番前來,誤做三件錯事。
一是低估荒海蠻夷之地,未能將周文漓賜下的麒麟盒第一時間便處理掉,乃至被秦九與嬴滄兩人看見,終於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二是他被嬴滄強迫那日,心下驚慌無措,竟然想不及遮掩本名,謝淵二字被嬴滄聽得尤為清楚,而後亓眉也隨之知曉;三便是自從遇見嬴滄,便沉著冷靜全無,毫無準備地將自己的身份和來曆都暴露在了嬴滄的眼前。
想到這裡,謝淵猶豫了一會,心中權衡利弊之後,咬著牙點了點頭:“我是謝良之子。”
“謝良果然是被周王拿下了。”嬴滄果然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隻是淡淡開口道:“你看,你即使說出來,我也並沒有想要將你如何。我早就說過,我對你的身份不感興趣,即使你是周王派來的探子,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彆。”
謝淵心下一動,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既然如此,我父親確實未與荒海勾結?”
嬴滄負手而立,坦坦蕩蕩答曰:“並無。”
謝淵雖然早就清楚他父親勾結荒海的罪名實屬捏造,但此刻被嬴滄親口道出,他的心裡突然產生一絲對周文漓的惱恨來。
——就連荒海之人都能做到心無芥蒂,可周文漓身為大周的王,卻為了心中的一絲疑慮,傾軋忠臣,殘害良相!
嬴滄不清楚謝淵的考量已經變了方向,他接下來的口氣甚至有一絲溫和:“你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將你知道的消息都傳回大周。雩舞過後,此後日日夜夜,隻怕你都隻能待在我的身邊。若是想要借助飛禽,唯一能夠穿過荒漠的,隻有蒼鷹。但是我的鷹,不會讓任何一隻鳥回到萬骨關。所以你若是想要給周傳遞消息,除非鳥弓儘,我身死。”
謝淵被嬴滄一連串的話砸地驚住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謝淵露出絲絲苦笑,難以啟齒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竟然要霸道到要逼一個男子與你日夜相對?”
嬴滄的神態中頗有一絲高深莫測道:“我執掌荒海祭祀禮法,隻道古禮不可違。我明明和你在眾人眼前經劫掠之約,野合成禮,並無不妥。”
謝淵最不能記起那一夜的種種情形,現在被嬴滄輕輕鬆鬆說出來,隻聽得他氣血翻騰,一陣頭重腳輕。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氣急敗壞地聲音在嬴滄與謝淵所處的帳外傳來:
“主祀!秦九此刻有事相詢!”
謝淵伸手撐了撐一邊的桌椅,堪堪將身體穩住,他此刻頭腦發黑,臉色煞白,腹中傳來一陣接一陣的餓意。
此刻他才突然想起來,從昨日他與禾斌逃出去至現在,已經是一日一夜,滴水未進。
嬴滄一直注視著謝淵,見他的身體搖搖顫顫,險些就要跌倒在地,就要伸手去接。此刻聽到秦九的聲音,一瞬間將微微抬起的手收回來。
嬴滄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冷著臉掀開帳簾,問道:
“何事?”
這聲之後,門外的人便再無動靜。
又過了好大一陣,嬴滄才咳嗽一聲,開口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來:“方才秦九公要提刀殺人,但他要殺的那人偏偏是阿淵的侍從,我當然要來這裡好好詢問一下才是……阿淵——阿淵——你在裡麵嗎?”
謝淵聽到這個聲音,急急走了兩步,也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謝淵剛抬手將帳簾放下,抬眼見到的景象卻讓他一時失聲……
亓眉的裝束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樣,烏黑發亮的頭發被仔細地盤在頭頂,漏下的一小截發尾被她咬在口中,一時間趁得她皮膚瑩白,紅唇鮮豔,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極有野性的神采,從秦九的頸項後探了出來。
謝淵再仔細一看,亓眉根本就是將一雙細長的大腿盤在秦九的腰上,整個人牢牢地趴在秦九的背後,手臂交叉鎖著他的頸,兩邊的手指還緊緊地捏著秦九的耳朵——從謝淵的方向看過去,甚至能夠將秦九扯得通紅的耳根看得一清二楚。
謝淵想張嘴說些什麼,卻和嬴滄一樣,呆呆地開口問了一句:“你們倆這是做什麼?”
如果謝淵沒有記錯的話,亓眉這個小姑娘已經是第三次跳到彆人背後去了吧?這次竟然惹了秦九,看來這個小丫頭的身份,也不簡單……
亓眉的表情都能透露出異常的得意,忍不住接著盤在秦九腰間的腿跳了兩下,衝著謝淵興奮地說:“阿淵,你快和主祀說你要要回你的侍從,否則他可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