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被亓眉用這種方式架到嬴滄的麵前,實在是讓他惱怒極,可是現在軍中人多嘴雜,嬴滄身份尊貴,就連他在嬴滄的麵前也不敢太過造次,隻能胸口堵著一口怒氣,將頭低下,瞪著眼睛望著自己的那雙鞋。
謝淵聽亓眉這樣一說,記起禾斌似乎和自己確實不是同一時間被抓走的,他和嬴滄一馬當先,禾斌應該是被秦九捉住了。
“下來。”嬴滄皺著眉,明明語氣聽著沒有什麼變化,但輕輕的兩個字就能讓亓眉立刻如臨大敵,飛快地鬆手送腳,從秦九的背後一躍而下。
秦九目光帶著殺意,惡狠狠地詢問嬴滄:“回城在即,主祀準備如何處置逃跑的周人?”
嬴滄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腰間佩戴的彎刀,淡淡說:“帶他們回城。”
“不可能!”秦九率先提出反對,整個人簡直要跳起來:“主祀是明知這兩人身份不簡單,還要強行帶入城中,隻怕這個主還由不得您做主,需稟告主公後再做定奪罷!”
“我已吩咐派遣斥候先行回城,以後的事情,我自然會親自向主公說明。”
秦九悶不做聲,目光生寒地看著謝淵,突然之間暴跳而起,化拳為掌向謝淵劈去。
這一掌如雷似電,就在嬴滄的眼皮底下衝著謝淵而去。
嬴滄的反應也是極快,他來不及去嗬斥秦九,手掌由下往上輕輕一攏,那一雙手就順著一道殘影,輕而易舉地擒住了秦九的手掌。
嬴滄墨眉一蹙:“秦九公這是想替我做決定了?”
秦九被當場抓住,也不請罪,冷冷一哼:“城中安危守備均由我負責,既然主祀執意如此,那便看好他,以免惹出禍端,我定不憐惜。”
“秦九公這難道是因愛生恨,求而不得,苦苦訴之——”亓眉嘖嘖出聲,譏諷著說到最後,還唱起了荒海中的短歌。
秦九見偷襲不成,極不恭敬地握拳錘胸,向嬴滄行了一個禮後,大步走開。
亓眉見達到目的,嘻嘻一笑,一邊往後退,一邊開口:“既然主祀大人開口,我這便去放了阿淵的侍從,也好叫他來侍奉阿淵……”
亓眉隨著秦九之後也溜之大吉,現場又剩下嬴滄與謝淵兩人。
此刻天上的墨雲聚聚散散,將月色遮了半邊的柔光,帳內熱氣騰騰地蒸騰著水汽。
嬴滄掀開帳簾,此刻從謝淵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麵容,隻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筆直的身形。
“進來吧。”嬴滄開口。
謝淵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順從地跟著嬴滄又走了回去。
經過亓眉這樣一鬨,方才兩人針鋒相對的意味已經徹底消失。
嬴滄背過手去攪了攪架在賬內的湯鍋,鍋內咕咚咕咚地還在煮著新鮮的肉湯。
此時四下安靜,謝淵從寒冷的帳外走了一圈,身體僵硬,腹中空空。
嬴滄拿了湯勺又盛起一碗熱湯,端了來遞到謝淵的手邊。
“本想與你說清楚,不過我想你以後也便會明白的。”
“何事?”
“多看,多思,也許荒海這個地方和你想象的並不一樣。”
謝淵見嬴滄又將話題拉回來,覺得這樣的嬴滄雖然態度分明,但終究還是裹了太多層神秘的麵紗,讓他猜不透,也弄不明白。
突然之間,嬴滄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麵上的表情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沉默了片刻之後,嬴滄突然抬頭,神情專注地看了謝淵一眼,接著從懷中摸出一把通體烏黑,包鞘精美的匕首。
謝淵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把匕首,之前在樹林中與秦九打鬥,嬴滄摸出的便是這把寒若秋水的匕首。
他決定要殺我了嗎?
——這一瞬間,謝淵還在腦中飛快的想著這個念頭。
隻是嬴滄的動作注定是出乎意料的。
他將刀柄和刀鞘的位置翻轉了一下,伸手握在了刀鞘上,而將刀柄對著謝淵,緩緩地遞給了他……
謝淵微微一怔,驚地眼瞳放大,呆呆望著嬴滄。
嬴滄輕聲道:“如果以後你跟著我,必然會有許多人找你的麻煩。但你隻要時刻記得,你是我的人,以後便無須與旁人多言。”
謝淵本能地不想接這柄匕首,身體往後退了退,想避開嬴滄的動作。
嬴滄生硬地將那柄匕首遞到謝淵的手中,繼續開口道:
“至於秦九,素來與我不和,你就不要私自去招惹他了。如果他再來找你——”
嬴滄站起身來,拂了拂衣上的浮灰,往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如果他再來找你,你就用這把匕首,宰了他。”
掀開帳簾,嬴滄的動作稍稍停頓,但他的麵目還是冰冷如冰,可是語氣卻透著一絲溫和。
“還有——”他指了指謝淵麵前的湯,道:“記得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