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徹夜不息地吹刮著這片乾旱而枯涸的荒漠,四野淒寒空曠,廖無人煙。
長途跋涉的軍隊緩慢地順著蜿蜒的古河道行走著,細軟的黃沙在他們的腳下留下一大片薄薄的腳印。
軍隊隊列中沒有舒適的馬車,此時謝淵隻能跨坐在一匹高頭大棕馬之上,削瘦單薄的身上披著一件潔白精細的狐裘,渾身上下就露出一雙清泠而孤獨的眼眸。
他的睫毛迎著徹骨寒風,微微抖動了一下。長途跋涉已經讓謝淵的身體極度地疲憊不堪,可他還是保持著目光平靜,掃視著四周,意圖在腦中記下這條隱秘的路線。
耳邊傳來駝鈴清脆的撞擊聲,伴隨著亓眉嘰嘰喳喳的聲音,似乎永不停歇。
“你就不能和我多說一句話嗎?為什麼你可以對著阿淵說得這麼囉嗦,但是對著我就能一句話都不說呢?難道你不憋得慌嗎……”
謝淵揉揉自己發脹的眉心,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已經許多天了,就算他再如何遲鈍,亓眉天天都圍在禾斌的周圍,少女懵懂之心初見端倪,他哪裡察覺不出亓眉對禾斌突如其來的好感。
前幾日夜深,禾斌貼近他的周圍暗自詢問,張口問的便是這小姑娘的身份來曆。
謝淵搖了搖頭。
即使他和嬴滄與亓眉單獨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但他也不清楚亓眉的身份,隻偶然聽過嬴滄叫過亓眉本家正名,亓氏眉姬。
亓姓在大周並不常見,上至王宮貴族,下至九公八卿,沒有一家是亓姓的。
但畢竟荒海並非大周,謝淵並不清楚荒海中的姓氏族名中的關竅,他對亓眉的身份也無從了解,隻能從嬴滄與秦九對待亓眉的態度上推測,亓眉的身份必然不似平常普通人家,說不得是荒海族親中媲美王宮貴族的人物,也未可知。
禾斌見到謝淵搖頭,期待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頭一次極為難得地低下頭去,態度變得期期艾艾來。
“何事煩憂?”禾斌待他一向毫不隱瞞,此刻的態度卻變得有些難以捉摸的曖昧。
禾斌的態度有些羞赧,好在他臉上的長髯遍布,臉色的變化並不明顯。
謝淵見禾斌這樣的表情,心下了然,苦笑一聲道:“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才是。你若真有心於亓眉,我也攔你不住。”
禾斌的表情頓時如遭重擊,手忙腳亂的解釋道:“不……公子,是……是她竟然言明,要我……要我……”
禾斌急得團團轉,剩下的半句話硬就是說不出來,抬頭看著謝淵平和的目光,他咬牙道:“她竟然要我求娶於她!”
誰讓誰求娶誰?
亓眉讓禾斌求娶自己?
謝淵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這事態已經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了,哪有女子向男子求娶,亓眉此舉,真真是當得上一句驚世駭俗!
他蹙起眉頭,仔細的思考了一陣,這才道:“其他我也不知,隻是這小姑娘的身份特殊,隻怕是難以讓她償願了。”
禾斌聽了謝淵的話,羞紅的神色逐漸恢複如常,目光裡帶了些果敢與堅毅,衝著謝淵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淵本來還想說什麼,見到禾斌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也再難開口。
現在這個大膽,熱烈的小姑娘毫不猶豫地對禾斌表達了親近之意,禾斌看似木訥無知,但從他深夜前來問詢,點點滴滴的表現來看,其實亓眉也將他這古古怪怪的男人心,打動了……
想到這裡,謝淵忍不住將視線投望到嬴滄跨坐於馬的背影上。
本來他和嬴滄之間的關係也扯不清楚,他花了十足的心思去猜嬴滄的目的,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神色冰冷宛若霜雪的男子仿佛突然間感受到了謝淵的視線,突然轉身朝謝淵望來。
謝淵迎著這風霜刀劍冷凝寒,隻覺得渾身上下被罩在一股冷冽的目光中。
嬴滄漸漸放慢了騎馬的速度,掉著行進的速度和謝淵走在了並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