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耳聞。”宗闕將茶盞放在了她的麵前道, “宗內亦有行此道者。”
紫清真人神色有一瞬間的不善:“確實如此,我宗招募弟子甚苛,不想還是會有如此行事者。”
“可有名單?”宗闕問道。
“有。”紫清真人將玉簡放在了桌上道, “其中竟然還有元嬰修士, 實在令人不齒。”
宗闕拿起玉簡,掃過其中人名, 其中人數不少,大大小小有幾個峰頭, 但為禍者紮堆,其中卻沒有陵江此名:“全部都查探過?”
“自然, 為防有漏網之魚, 雖不至一一探過,元嬰及之上修為我皆是探過,元嬰以下也是元嬰弟子前去查探。”紫清真人問道,“可有不妥?”
“沒有, 如何處理?”宗闕將玉簡放回。
“自然是挫骨削皮,神魂俱滅。”紫清真人答道,“天則長老向來看重宗門名聲, 斷不許有人如此辱沒宗門, 隻是此事辦時你在閉關, 未能告知於你。”
“無妨,此事如此處理,免除後患。”宗闕說道,“既是已處理,你來不全是為此事。”
“還是此事,當時數位修士被殺,若隻是元嬰修士, 倒也不必如此緊張,隻是那人能在太衍藥宗宗主眼皮底下悄悄殺了化神修士,又入魔殿,如入無人之境。”紫清真人道,“諸位長老與宗主到底有些擔心。”
此次是爆出來了,若非是幾件事情齊發,化神修士突然暴斃,他們又尋不到緣由和人,著實有些心焦。
“有何擔心?”宗闕問道。
“自是實力,如此手法尊者可能做到?”紫清真人詢問道。
宗闕眸光輕動,看向她道:“能。”
修真界中能做到此事者非他一人,化神修為亦有高下之分,宗主或是天則長老都能做到,除五大宗門外,亦有隱世高人,隻是需提前部署,且此法極其冒險。
“那便好。”紫清真人輕輕鬆了口氣道,“若他真是前來,我上穹仙宗也不至於完全處於被動,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還有何事?”宗闕問道。
“我好久沒有見到小樂幽了。”紫清真人神情鬆下道,“你就借我抱回去給他們瞧瞧也行,免得他們說我騙人,說世上絕不會有這樣的徒弟。”
宗闕垂眸應道:“他從百獸洞出,你可邀他前去。”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紫清真人起身告辭,“我這便去等著。”
她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天際,1314說道:【宿主,您就這麼把樂樂交出去了?】
那麼可愛的樂樂,被拐走簡直就是進了豺狼窩。
【紫清峰可比試。】宗闕說道。
其他峰頭師徒眾多,宛如開枝散葉般綿延傳承,紫清真人便是如此,她座下包括記名弟子便有數百弟子,其下再收,自是弟子眾多,隻她一人師徒便可成一小宗門。
而他座下無人,她有意交好,他不妨領受。
【哦,那那麼多弟子,萬一欺負樂樂怎麼辦?】1314說道,【人家都有師父,還有師兄弟,樂樂就一個人,該多惶恐呀。】
宗闕手指一頓,撚起茶盞應道:【嗯。】
1314沉默了一下,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
百獸洞雖說是洞,卻也不過是洞口如此,道路狹長,入口處便有提醒之語:洞中妖獸為散養,會有人每每剔除辟穀期妖獸,但妖獸實力不一,謹慎前往。
入其中時會給一方玉簡,若力有不怠,捏碎便可傳出。
樂幽雖踏入修途數年,也觀過師尊如何斬殺妖獸,但是此次卻是他第一次親自實戰,無人在側,隻能靠自己。
劍聲呼嘯,每每與那身長一米有餘的妖獸擦身而過,身體隨對方撲過來而後仰,一隻手臂撐地,另外一隻手臂借機將劍身送進了妖獸腹中。
血液灑落,淋了滿頭滿臉,樂幽躺在地上重重喘著氣,以劍支撐自己起身,看著掌心鮮紅色澤,掌心握緊了一下,用了清淨訣去除一身草屑血腥,才朝那妖獸走了過去。
炎玉鋒利,一擊便可開膛破肚,那妖獸已絕了氣息,隻是身上毛發卻是處處斑禿,都是數次攻擊不中的緣故。
看師尊獵殺妖獸十分簡單,輪到他自己時才發現築基初期的妖獸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若非他躲的快,險些讓自己受傷。
樂幽蹲身,嘗試著觸碰這還帶著些許餘溫的身體,修真界中弱肉強食,妖獸者好食人,生性凶殘,靈獸者天性良善,不會主動攻擊人,多會收為靈寵。
獵殺妖獸本是尋常,可親自剝奪一條性命,於樂幽而言乃是頭一遭。
可他出行在外,便是年歲尚小,也見過那些一言不合便要殺人的修士,每每打的不死不休,因爭端,因歹念,或是心情不好,聽起來有些無賴,可便是再有規則,修真界也是實力為尊,若不能有力量傍身,出劍時優柔寡斷,會給自己招來災禍。
師尊的劍從不存疑,劍出便有目標,一擊必中,甚至不必回頭已知結果。
樂幽將那身體剖開,從其中尋覓著妖丹,卻發現妖丹已碎,乃是被他剛才的劍給刺碎的。
樂幽輕怔泄氣,他果然還差的遠呢。
妖獸屍身被隨手掀起的草皮覆蓋,小少年收好劍走向了遠方。
他傳送進來時乃是一片林地,此處廣博,自能尋找到下一個曆練的對象。
百獸洞中磨礪不斷,那劍也從一開始的擦過皮毛轉為了直中要害,便是未能尋到對手,他也是日日苦修,未曾有一日懈怠,而實戰提升的效果極好。
一年之期轉瞬即逝,守在洞前的弟子接到了傳令,又傳了一封回去。
“還未出來……”紫清真人接到傳令時十分的百無聊賴,“修行刻苦當真是隨了他師父。”
“師尊再等一段時日,想來該出來了。”一身藍衣的女子說道。
“師祖,為何要找那人?”有些稚嫩的聲音問道。
紫清真人看向站在座下的幼童笑道:“因為他長的十分好看,又像個小悶葫蘆一樣,特彆好玩。”
“哦……”幼童仰著小臉重複她的話,“好玩。”
“對,他若是來了,小雅便叫他師叔,他必會臉紅。”紫清真人說道。
“還會臉紅?”藍衣女子驚訝道。
“嗯。”紫清真人毫不猶豫的點頭。
再一封玉簡自空中傳來,紫清真人伸手接過,待看到其中消息時起身,直接從原地消失了:“出關了!”
樂幽踏出了百獸洞,本是念著時間想回寥郅峰,一年未見師尊,實在是怠於弟子之禮。
可他初初出去,卻瞧見了那從空中落下的紫衣女子,身形微滯,上前行禮道:“參見紫清前輩。”
紫清真人落地,瞧著這又長高了一截,生的極是漂亮的少年,有些許驚訝的情緒閃過。
她知小少年會生的極好,可不過略微長開,便已至極致,若非白衣,更有惑.色。
“免禮。”紫清真人收起情緒笑道,“本座等你許久。”
“不知前輩有何事吩咐?”樂幽輕聲問道。
他已至變聲期,音色微啞,卻不損少年嗓音,反而配著那容色,極是好聽。
“你師尊將你交於我了。”紫清真人聽著這一本正經的問話笑道。
雖生的更好看,可還是那乖巧少年。
樂幽微怔,察她臉上笑意,麵露些許無奈之色:“前輩勿要說笑。”
“當真,不信你問你師父。”紫清真人說道。
她如此言辭鑿鑿,樂幽從戒中取出了玉簡,以其傳信前往寥郅峰,紫清真人也不催促,半晌後那玉簡傳回,樂幽接過,其中傳出一語:“是。”
雖隻有一字,可卻是師尊的聲音,無人可模仿。
“瞧吧。”紫清真人笑著瞧向了那捏著玉簡的少年,看著那輕輕垂下的眸和微抿的唇,眉頭一跳,低頭道,“哎,莫哭莫哭,你師尊不過是想讓你去我紫清峰玩耍幾日,與我弟子比試一二。”
少年抬眸,水意暈了的眸中有些許疑惑之色:“前輩,晚輩未哭。”
他生的極漂亮,那雙眸輕輕含水便似染濕一般,讓眼尾微紅,似是哭了一樣,如此未知未覺,看起來更是惹人憐愛。
紫清真人愣了一下,心中劃過妖孽二字,又觀他容色心中感慨,若是長成,不知該如何的蠱.惑世人,幸好他是投身在寥郅座下,便有覬覦者,也無人敢擅動他。
“未哭就好,若要讓你師尊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紫清真人不敢再逗,笑著說道,“隨我來吧,也好查證一番你曆練如何。”
“是,多謝前輩。”樂幽行禮道。
紫清真人揮手,直接帶他離開此處,從天空之中劃過,不過瞬息已落在了紫清峰頂。
此處峰頂平坦,風景與寥郅峰頂不同,初一靠近便有繁花遍布,眺望四周皆是花樹,洞府以冰玉色為主,四周通達,以鎖橋連接周圍諸峰。
他二人落地,樂幽還未來得及賞景,便見數百人立於那處空地之上,雖衣衫不一致,領口之上卻皆有紫色花瓣紋路。
數百人齊齊看過來,樂幽身形微僵,想著不可給師尊丟人,強行鎮定下來。
紫清真人匆匆離開,峰中弟子自已知道她離開是何緣由,寥郅尊者徒弟,不說師尊時不時提起,便是他們本身也對其存著好奇之心。
到底是如何漂亮乖巧可愛,才能讓他們的師尊/師祖恨不得偷過來當自己徒弟!
如今能帶來,諸弟子自是翹首以盼,而當看到那少年時,諸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修真界中無醜人,隻需容貌端正,自身汙垢儘除,不論如何都是好看的,師兄弟中自也有樣貌出眾者,修士當以實力氣勢取勝,如寥郅真人般便是生的天地雕琢的俊美樣貌,也無人敢直視。
可就是有人能夠生的漂亮的如高山之巔最清淩的水,偏偏一片純淨之地生了一株紅梅,花瓣飄落,隻一眼便能引人入勝。
“見過諸位……”樂幽執禮,見這許多人,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這位是藍霜師姐,乃我三徒兒。”紫清真人介紹道。
樂幽看向那處執禮:“師姐。”
“那位是……”紫清真人還想再介紹,藍衣女子卻上前來笑道,“師尊介紹太慢,我們自行自行認識就是,來,樂幽師弟。”
她生的明眸皓齒的樣貌,修為不可觀,卻是含著笑意,化神大能三徒,實力必遠在他之上,樂幽隨其前往,已被諸弟子包圍。
一堆大大小小,師兄師弟師侄認的人眼花繚亂。
“師叔……”一聲稚嫩的聲音自腿邊響起,樂幽低頭,看著那站在身旁的小豆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這是柳鈞師兄的小徒弟,名字叫聞雅,今年才四歲。”藍霜瞧著少年驚訝的神色道。
“聞雅。”樂幽默念這個名字,看著艱難仰頭的小豆丁蹲身下去道,“你莫要在此處擠,小心摔倒。”
四歲,當真是生的極小,不知當時師尊看他是否也是如此感覺。
“師叔生的好看。”聞雅眼睛極亮。
“我們小師弟就喜歡好看之人。”有人笑道。
“放心,摔不倒,皆是看著他呢。”
樂幽輕怔,第一次被人如此純粹的誇生的好看,他彎眸笑道:“你亦生的好看。”
他一笑,便如一池春水漾開,其他人有怔愣著,亦有彆開視線者。
雖說凡人之中有十三四歲便成親者,但修士在此時正踏入道途,不可為此事分心,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生的好看,似乎天生便能讓人親近喜愛幾分。
“師叔,你習劍,可要比試?”有同樣是少年者問道。
“我亦要比。”一少女說道,“師叔。”
“我亦想請師叔指點一二。”有人聞聲趕了過來。
人未曾認全,戰意已起,他們個個目露渴望,樂幽卻極喜歡這樣的氛圍。
“師叔……”
“好。”樂幽答應道,若能與其他弟子磨礪,也能印證一年所得,互有助益。
他一答應,諸人皆是歡呼,連擂台的位置都直接讓開升起。
一弟子提劍上去:“我先來。”
可他上去,卻又有數人上台,未曾商議,幾乎將那擂台擠滿。
“你們便是要比,也要一個一個來,若是讓寥郅真人知道我欺負他的徒弟……”紫清真人揮手召來座椅,本不乾擾那處相交,觀此景時正言,卻察覺空中強悍氣息靠近。
此氣息不僅她察覺了,其他弟子也皆是察覺,玉簡遞入,結界已開,那道身影降落時,剛才還擁擠爭搶的弟子皆是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樂幽轉身看向那出現的身影,肩膀微挺,眸中已泛起欣喜之色。
“來為你徒弟撐腰?”紫清真人問道。
“觀戰。”宗闕放出椅子坐下,那原本還在觀著擂台的少年轉身前來此處行禮,“師尊。”
他身量又有些許拔高,身形亦比一年前所見挺拔有力了許多。
“去吧。”宗闕說道。
“是。”樂幽轉身,方才來到陌生之地的最後一絲惶恐已消失不見了。
宗闕在此,方才擠上擂台的數人皆是跳了下去,隻留一人,看著登上擂台的樂幽,沉了一口氣,讓自己專注於此處。
少年青蔥,皆是意氣,二人對峙,紛紛拔出了劍,雖不似高手那般沉得住氣,可戰時皆是行雲流水。
宗闕看著那處,台上二人皆專注於劍身與對手,雖還有極多需進益打磨之處,可那戰的極是快意的少年已能如常人一般露出笑容,與人爭鋒,日後自是陽關大道。
樂幽的氣息極穩,修為渾厚,隻是劍鋒並不足以碾壓,往來爭鬥,對方比他隻強不弱。
拆了幾百招,那少年落敗,樂幽亦有氣喘。
“他之劍似乎未得你真傳。”紫清真人有些驚訝。
雖修為氣息不錯,但劍勢不同。
“我真正教他不過一年,不可急。”宗闕說道。
一年遊曆諸方,習字,知禮,看人情,又入險地尋寶,少年大多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上,因心性日漸開闊,修為自是通達,隻是劍之一道需時日甚久。
他之劍雖有形,卻未必敢出,因而才要入百獸洞,讓他真正出劍,磨礪那一份血性,敢出劍才是劍之始。
“也是,我忘了他八歲才入你門下。”紫清真人說道,“但他在你門下,必受外人矚目,若不能事事領先,必受人言之擾。”
寥郅尊者唯一弟子,旁人看他隻會看修為能力,卻不會看他遭遇,連她都會下意識忽略那孩子八歲前一應未學,更遑論其他人。
“此戰之後,進益會快很多。”宗闕沉吟了一下,“你的弟子。”
“隨時恭候。”紫清真人笑道,“此乃互惠之事,不必客氣。”
修行之事,需經曆不同的對手,寥郅真人首徒,絕對是一位好的對手。
一次對戰結束,樂幽便需調息,雖有年長觀戰者偶爾疑惑他的劍道,可十一二歲的少年卻不會想那麼多,戰到酣事拳頭都能上去,偶爾不慎的時候也會受傷,打的實在是有些雞飛狗跳。
“那麼好看的臉都能揮拳頭。”紫清真人倒吸一口氣,捂著心口痛惜道,“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尊者就不心疼?”
“嗯。”宗闕應道。
紫清真人:“……”
這什麼師父?
修士不似凡人日日需要睡眠,隻需調息完好,便能再戰。
少年少女們打的熱血,更是容易打成一片,一輪來過還能再來,似乎已是無謂輸贏。
這一戰便是一月有餘,小少年們個個力竭,便是調息也無解身上酸痛時才停了下來,有人靠在擂台邊緣,有的直接躺在了地上。
“下次再……再戰……”
“好……”樂幽與那少年靠在一處,雖還想注意儀態,卻還是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