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蹲身, 從那少年模樣的人頸側拔下了那張卡片。
代號霧,第一殺手組織隱排在榜首的殺手, 傳言殺人時神出鬼沒, 卻又會在事成之後留下一朵名為黑魔術的玫瑰花。
躺在地上的花朵因為跌落,花瓣略微有些散了,其中的血液飛濺四散, 已經有些乾涸,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
霧。
宗闕看著那卡片上的字,將其放在了少年的頭頂, 起身打量著此處房間和座椅的位置, 從倒地的盆栽之中找出了那枚監控裝置。
星際廢墟,各大組織林立, 這裡跟宗闕最初誕生的世界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樣。
即使精神力不斷增長,他對最初世界的記憶也已經很淡了,隻記得自己生於廢墟之中, 看著無數人在戰爭之中死亡。
生命誕生何其艱難, 卻又死的格外容易, 戰亂時刻,生於最底層的人想要掙紮求存,也會因為執權者一句話便被剝離生命, 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那時他的組織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的, 那時什麼都不懂,一步步籌謀試探,要比現在艱難的多。
這個世界不算凶險,至少對於現在的他而言,不再會行走在生死的邊緣, 隻是對方帶他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麼?
“首領,殛的人已經清剿完畢了。”一個人從身後出現,恭敬說道。
“所有武器收繳,霧來過的事情公布出去。”宗闕說道。
“是。”來人低頭說道。
……
星際廣闊,組織林立,各大組織成員無數,紛紛把控著各個星球,瓜分著其上的城市,算是地盤,也算是庇護。
彼此試探,雖然也會爆發大規模的戰役,但很少直接專門去摧毀一座完好的城市。
但殛這個組織卻不同,它崛起的很快,行事十分狠辣,毫無顧忌和章法,首領魃更是隨心所欲,似乎這樣的戮殺能夠帶來極致的快樂,它沒有固定的總部,隻以星艦作為發出指令的中心,每一次出現都會帶來無數傷亡,讓各大組織不舒服,卻又打了就跑。
無數富人懸賞,可魃的名字高高掛起,卻折損了無數殺手進去。
因為他未必能夠辨彆所有殺手的身份,但即使對於自己的手下,也會毫無顧忌的濫殺。
而對於抓到的殺手,覺得無趣會直接扭斷脖子,覺得有趣的則會肆意折磨,甚至將這些折磨的片段放於跟對方組織談判時,或者是直接放於星網上被人肆意觀摩。
無數人畏懼卻拿他無可奈何,但在看似稀疏平常的一夜結束,那原本高高掛在懸賞榜單上的人卻由彩色變成了灰色,右上角簽上了一個極為飛揚的字:霧。
灰色代表被殺,而簽名代表是殺手是誰。
一個稀疏平常的夜,霧的地位卻再度被拔高了一重不止。
殺手是工具,但一個頂尖殺手崛起,對整個星際的威懾都是極大的,因為不管組織有多麼強大,作為其中的首領一旦被盯上,就要日夜懸心,除非整日都待在組織裡不敢出去,否則就有被刺殺的風險。
首領死亡,內部自然會生亂,而以往不少組織就是這樣煙消雲散的。
“不知道霧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以黑魔術為信物,綻放於霧色中的黑玫瑰,或許會是個美人。”
“你敢意.淫他,不怕睡夢中被殺了嗎?”
“第一殺手應該不會隨意出手吧。”
“現在這世道誰會怕死,真的能見一麵,死也值了不是。”坐在吧台邊的男人說道,他穿著黑色襯衫,領口半解,雖然端著酒,目光卻落在了舞池之中。
夜色朦朧,燈光閃爍晃動,無數男女在舞池之中跳動玩樂著,花瓣偶爾從天而降,酒水的芬芳在氤氳的燈光中彌漫,似乎形成了各色的煙霧,讓人愈發迷醉在了其中。
有人狂歡,自然有人獵豔,目光四處尋覓,穿過煙霧,落在了一處坐在半開包廂的身影上。
包廂半透,其中放著花草,燈光霧氣在其上跳躍,可那其中的修長身影卻隻是靜靜坐著,在那花草掩映中露出了極漂亮的下頜和漂亮的脖頸,放著冰塊的酒杯被送到了他的唇邊,讓那天然鮮豔的唇染上了些許水意,輕輕勾起時,那隻窺伺到邊角的靡麗似乎能夠滴落下來,讓人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接。
“不過聽說殛後來好像是被一個叫墟的組織給清剿了,其他組織得到消息時,一點兒湯都沒喝著。”
“這不就是坐收漁翁之利嗎,不過敢從隱的手中搶食,膽子可真夠大的,估計命也不長……”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說道。
“喂,看那裡。”旁邊坐著的人截住了他的話頭,用眼神示意著。
男人看了過去,在看到那處些許的身影時眼睛直了一下,心神起伏,喉結輕輕吞咽時端過了一旁的酒杯遞到了嘴邊道:“美人。”
雖然隻能窺見一點兒邊角,但那露出的唇角和脖頸就能夠看出是美人。
外麵這麼鬨,那裡卻是一片的安靜閒適,連那氤氳的霧氣也隻能在他的身旁彌漫,卻無法親吻那幾近剔透的頸側,在其上留下絲毫痕跡。
“墟?”包廂中的人輕晃著酒杯,看著其中的酒液在冰上緩緩流淌晃動,對著耳麥另外一邊的人說道,“當時應該是前後腳到的,也不算坐收。”
“但它動了隱的蛋糕。”耳麥那邊的人說道。
“嗯,那你就去滅了它,不要來找我。”樂簡笑道,“我正在休息度假,這個時候打擾我我會生氣的。”
“對不起,我再說一句,首領給出的賞金很高。”那邊的聲音謹慎說道。
“我不缺錢,而且沒什麼挑戰性,不想接。”他的話音落,眸光轉向了進入此處的身影,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杯沿笑道,“有事?”
美人藏於霧氣之中很是動人,穿過那層層霧氣,才知是那霧氣花草不識好歹,遮掩了這份靡麗。
進入此處的男人目光從他的臉頰上掃過,落在了那雙輕輕含著笑意的眸上,一時難以言說自己的激動:“打擾一下,可以請您喝一杯酒嗎?”
樂簡上下打量著麵前的男人,笑了一下道:“不方便。”
他本是坐在這裡,就是極美的景象,現在一笑,仿佛能將人的魂魄牽引出來一樣。
“你不想喝酒,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男人有些不願意放手,這樣的美人可不好尋,要是放走了,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他目露迫切,眸中全是下流的野望,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好好喝酒了,樂簡起身,從他的身邊經過道:“不可以。”
“等一下。”男人看著那道身影路過,心跳很快,他轉身伸手阻攔道,“彆這麼掃興,隻是交個……”朋友。
砰!
他朋友兩個字並沒有說出,卻是瞬間天旋地轉,臉已經砸向了一旁的玻璃,血液直接流出,讓不少人驚恐的看了過來。
原本聚集在旁邊喝酒的人幾乎眼看著那美人扯著男人的頭發將其死死按在玻璃上,任他五官扭曲掙紮,都不足以撼動對方分毫。
“我說不想喝,不想認識,能聽明白嗎?”樂簡捏著他的後頸笑道。
男人臉上疼的要死,臉側著看向那旁邊的美人時幾乎是忙不迭的點頭:“能……能…放……”
“算你今天運氣好。”樂簡鬆開他的後頸,看著跌落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身影,從那處走了出去。
他的目光輕轉向舞池停下來打量過來的人們,似乎思索了一下,手指輕轉,一疊鈔票被拋灑了出去,像是花瓣一樣飛舞,讓在場的諸人紛紛振奮了起來。
“玩的儘興。”
群魔亂舞中他從口袋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手轉身離開了此處。
這處酒吧是附近最聞名的,高大絢麗,誰都能進去獵豔,隻是同樣要做好隨時被奪去性命的準備。
那道修長的身影從酒吧中走出,背後大字懸浮,塞蒂。
燈光一如既往的晃動,剛才的一幕被儘數收進了樓上平靜漆黑的瞳孔深處。
“首領,這座城市已經在掌握中了,但這裡屬於泰安組織的地盤,預計兩天後會有反撲。”一人站在了他的身後說道。
泰安組織屬於和平組織,顧名思義,在其掌握的地盤需要保持和平,占領它的地盤,無異於在挑釁。
“將HN1航線攔截,他們會知道輕重。”宗闕說道。
說是和平組織,但也隻是明麵上的,真的和平,這座城市不會每天都被拉出去無數具屍體。
“是。”站在身後的人說道。
“蒼。”宗闕叫住了將要離開的人道,“查一下剛才的那個人。”
“是。”蒼應了一聲,沒有具體問是誰。
首領要查,那麼今晚出入過這間酒吧的所有人都會出現在名單上。
【宿主,那是樂樂嗎?】1314好奇問道。
它這裡完全沒有任務跳出來,萬一找錯了。
【嗯。】宗闕看著下麵的位置應道。
靈魂波動很熟悉,對方沒有刻意隱藏的意思,一眼就能夠確定。
找了兩年,終於找到他了。
……
酒吧錄入的畫麵呈現在麵前,青年進來時並未引起太多人注目,他很漂亮,靡麗而張揚,出現在這樣混亂的場合也是獨樹一幟的,就像是初晨沾著露水,褪去黑暗,迎接第一抹豔陽的玫瑰般耀眼,但他行走在光影中,處處光芒閃爍,卻在他的臉上形成了奇異的光斑,讓那份美感被打破,安然無恙的進入了那座包廂之中。
如果不是特意去留意,是很難看到的。
宗闕看著屏幕上的畫麵,目光落在了那雙手上,那是一雙十分修長漂亮的手,白皙無暇,十分靈巧,即使隻有些許畫麵,那盛著酒水的杯盞被他拿在手上,也會有一種高貴褻瀆的感覺。
但它重要的不在漂亮,而在靈巧有力,身手不凡,捏著那個人的後頸處是要害,隻要他想,那樣的力道足以讓對方瞬間斃命。
亂世之中能人倍出,誰也不知道走在街上一個平凡的人會不會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信息傳遞的聲音傳了過來,宗闕打開,其上彈出了清晰的個人照片,以及關於這個人的詳細資料,樂簡,職業是:魔術師。
一個輪回演出的魔術師,因為精彩的表演十分受追捧,每每都會客滿,背後更是站著無數的財團。
一個精通殺人手段的魔術師。
無論他身後隱藏著什麼,找到人就是最大的好事。
又一則通訊彈出,宗闕看著其上的備注,點下了接通,穿著極漂亮公主裙的小姑娘幾乎撲在了畫麵上,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瞬間亮起,聲音很是清亮:“爸爸!”
【哦!小禾苗又可愛了一大截。】1314幾乎要將自己的機械心捧出來。
宿主果然超會養崽。
宗闕看著屏幕中清亮的眼睛應道:“嗯,新裙子?”
“是蕪做的,她的手特彆巧。”小姑娘拉了拉旁邊的人,展示著自己的公主裙和手裡的娃娃,“這些都是蕪做的。”
“很漂亮。”宗闕說道。
小姑娘瞬間快樂的有些飄飄然。
通話並未持續太久,小孩子就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被抱去入睡時手裡還緊緊抱著她的娃娃。
視訊掛斷,宗闕點下了通訊道:“幫我安排一個明麵上的身份。”
……
霧的崛起讓隱的地位更加穩固,但他也隻是一個人,可是墟的崛起卻讓很多組織始料未及。
它從殛被吞並時進入了很多組織的視線,但一個新崛起的組織,輕而易舉就能夠被破滅掉,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乃是常理。
殛在於行蹤不定,所以難以輕易捕捉,即使被吞沒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但誰也沒有想到剛剛崛起的墟敢對泰安動手,並且在其想要反撲給墟一個教訓時,被斬斷了私下最重要的航線。
“首領,這隻是墟明麵上展露出來的東西,但肯定還有更多。”遞上消息的人蹙眉說道。
“它在以戰養戰,但胃口太大會被撐死。”接過消息的人看了一眼說道,“墟的首領是誰?”
“還沒有查出來,但是兼異的蕪在替他做事。”彙報的人說道。
“兼異會先動手,看誰先下懸賞了。”男人將消息放在了一旁,“我們先坐山觀虎鬥。”
墟的確在以戰養戰,且在不知不覺之間,實力已經不容小覷,隻是擴展的太快,難免會擋一些人的路,又得罪一些人。
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墟的首領卻被掛上了懸賞榜,且有人不斷往其中加注。
隻是懸賞一時沒有人去接,一是不知道姓名和麵孔,另外一個則是因為曾經屬於兼異的蕪如今已經成為了墟的一位成員。
她的能力在殺手行列中起碼能夠排到前百,前百看起來不高,但星際的殺手不計其數,能夠排進前百已經是絕頂的殺手,隻是再絕頂的殺手,有時候也無法完全防範所有手段。
墟能夠拓展的這麼快,內部絕不會隻有蕪一個人,想要找到一個無名無姓的人精準獵殺,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霧,你所在的那座城市現在成為了墟的地盤,力量未知,萬事小心。”耳麥裡傳來了叮囑聲。
“看來這個勢力崛起的很快。”陷在白軟床榻中的青年睜開了輕眯的眼睛,眸中露出了些許興趣。
“墟的首領被放上了懸賞榜。”那邊的聲音說道。
“沒什麼好稀奇的,我們首領不也在榜上。”青年從床上坐起,輕輕鬆了下筋骨,喉嚨中發出了極輕的聲音,耳麥那邊的聲音瞬間中止了一下。
“有人接了。”那邊傳來了聲音。
“誰?”樂簡眉頭輕挑,起身脫下了被睡的有些亂的襯衫。
“天衣的匿,排第三。”那道聲音說道。
“這倒是有點兒意思了,應該慶祝一下。”樂簡換上了新的襯衫,“後續有結果告訴我。”
排名第三的會出手,說明還是有點兒挑戰性的,希望這位墟的首領不要死的太快,他可是難得找到了一點兒有趣的事。
“好的。”耳麥那邊的聲音有些遲疑說道,“你所在的那座城市有一個人需要除掉,離你現在住的地方很近,再派人過去有些麻煩。”
“你好像摸準了我今天心情很好。”樂簡輕垂下眸懶洋洋道,“好吧,資料發過來。”
“已經過去了。”耳麥那邊的人操作很快,“辛苦。”
通話掛斷,樂簡輕碰了一下耳朵,繼續穿著自己的衣服,確定了一下時間,走出了房門。
地方的確很近,就在他今晚打算繼續去喝酒的酒吧。
……
燈紅酒綠,飛行器懸浮車在夜色中紛紛彙聚於這片群魔亂舞之地。
樂簡的出現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隻是那些目光相當隱晦,即使心存覬覦,也隻是看到那道身影坐進了熟悉的包廂中,叫了一杯同樣的酒水。
美人出現,自然會引起獵豔者的注意,隻是有些花有命看,也沒命摘。
這朵花漂亮卻帶刺,那天那個人隻是被打的出血,而在回去後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裡,或許是美人自己出的手,或許是他背後的支持者出的手,誰也不知,但沒人敢輕易招惹。
外麵一如既往的喧鬨,樂簡端過了送上來的酒杯輕輕晃著,看著外麵的嘈雜與欲.望。
這裡在很多人看來並不是一個安靜喝酒的地方,但在樂簡看來卻是最好的地方,人心的欲.望釋放到極致,沒有虛偽和隱藏,真是一個再坦誠不過的地方。
冰塊輕輕碰撞杯壁,發出了清悅的聲音,那雙眸看向了外麵,從狂歡之中尋覓確定著今晚的目標。
幾個人聚攏在一個包廂之中,坐在中間的男人衣領微敞,左右兩側都抱著人,哺酒送果,不亦樂乎。
手上有繭,身體微張,接受過特殊訓練,有點兒身手,毫無顧忌,在這家酒吧有認識的人,且身體有一定程度的抗藥性,若不能做到一擊必殺,被治好了,他的名聲也不能要了。
樂簡看了一下時間,目光看向了頭頂的燈,正欲收回時,外麵的嘈雜聲卻在一瞬間小了很多,他的目光尋覓,順著很多人的視線落在了那剛剛進門人的身上,眼睛輕闔。
塞蒂是尋歡作樂的地方,這裡是歡場,是欲.望的釋放地,可進來的人卻打破了這種氣場。
他的身形高大修長,一身得體的西裝勾勒出寬肩,白淨而有質感的襯衫整理的十分服帖,領帶打的很是齊整,明明並非緊緊束縛著領口,卻禁欲到讓人有些窒息。
這樣的身材,還有著一張俊美的臉,輪廓鮮明,眉目漆黑深邃,即使映著這樣嘈雜的環境,也絲毫未影響到那眸中平靜的情緒。
他看起來像是剛剛從重要會議上離開,下一刻就會再次進入工作之中,而不應該出現在這樣嘈雜的地方,讓很多人下意識心驚又饒有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