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喬芸要切豆腐,鮑大廚一下子就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煎豆腐,也是各種酒樓食肆的常見菜肴,也是一道家常菜。平民百姓家的煎豆腐不過是把豆腐煎熟,撒一把鹽,便能就著下幾碗飯,畢竟在窮人看來,油煎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是讓人頂頂滿足的美味。
普通食肆裡或富貴一點人家煎豆腐用的是葷油,再澆上同樣用熱油炒過的蒜和蔥碎,淋上醋和鹽,豆腐借著豬油的那一點葷味兒,雖是素菜,卻也帶著肉香,彆有一番滋味。
然而鼎食記不一樣,他們的煎豆腐是東家自己的秘方食譜,自有獨特的調味方法。
淮河以北的人平日裡吃的是熟醬清,這東西多是用來上色的,在做悶煮之類的菜時放上一些,色濃醬赤,極為下飯。然而在煎東西時,卻沒什麼人肯放這個,畢竟煎豆腐出鍋非常快,熟醬清根本來不及上色,火急了還會糊鍋。
然而鼎食記東家從嶺南道那邊弄來的生醬清與熟醬清不一樣,它燒菜時雖不上色,卻非常鮮美,質地輕盈,用它來調醬汁簡直能把人香掉舌頭,甚至也可以直接用來涼拌,幾乎可以完全代替鹽。
鼎食記用生醬清和蔥蒜來做煎豆腐的澆醬,豆腐用素油文火慢煎,成品色澤金黃,香氣悠遠,再澆上一勺密製醬料,滋味清爽,又不膩人,讓這道原本平平無奇的煎豆腐直接成了達官貴人必點的菜,平日裡吃齋念佛的人可以放心大膽地點這道煎豆腐。
然而眼前這丫頭要做的煎豆腐明顯很不一樣。
鮑大廚心裡有些沉重。
他在發覺喬芸要做煎豆腐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辣椒麵延伸出的可能性。
是啊,鼎食記的煎豆腐滋味清爽,鹹淡適宜,用來下飯確實極好。然而下酒呢?下酒不就得吃點有滋有味的東西麼?誰會拿清清淡淡的東西來下酒呀?
鮑大廚不知道這豆腐做出來會是什麼味兒,但看見這調在一起的生熟醬清和辣椒花椒,做了幾十年廚子的他隻消在腦袋裡想象一下,就忍不住兩頰生津。
看來是小瞧這辣椒麵了!
這時,喬芸已經切好了豆腐,將它們用鹽水浸泡了一下,這樣煎的時候不容易散架。
鐵鍋這玩意要一直到宋代才有,唐代用來煎炒的鍋具就是個大鐵板,這種鍋隻能煎東西和做一些簡單的炒菜,然而用來做鐵板之類的菜肴卻是非常合用。
熱起鍋來,喬芸往鐵板上淋一勺菜油,將切得薄薄的豆腐片下鍋煎。
“滋啦”一聲響,大豆蛋白在遇高溫後迸發出了一陣熟悉的香氣。
鮑大廚知道這時候要緊的是什麼,趕緊吩咐燒火的雜工減去幾根柴,免得火太大把豆腐燒糊。
鐵板上滋滋啦啦地響著,很快便有焦香的風味飄了出來。喬芸用鐵鏟和筷子飛快地給豆腐挨個翻了個麵,果然豆腐底下的一麵已經金黃,時機控製得剛剛好,快一分會太生,失了香脆,慢一分會糊,生出難以入口的苦味。
這一手讓鮑大廚看得非常訝異,暗自感慨這小娘子也是個做慣了飯的,對於火候的把控可真是精準。
喬芸提起放料汁的碗,將它們倒在豆腐上,接著用小木勺一點一點將這些調料勻在每塊豆腐表麵。
老醬清的顏色原本很重,但調入蜂蜜之後便呈現出一種非常漂亮的紅褐色,下鍋遇了熱,便被燙出了一種瑪瑙一般的透亮色澤,十分誘人。
又煎了一會兒,喬芸覺得差不多了,便便給豆腐撒上複合的調味料。辣椒麵和醬料被熱氣騰騰的油脂激發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香味,直直地鑽入人的鼻孔,令人食指大動。
最後撒上一把小蔥花做裝飾,鐵板豆腐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