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洋走在季冕身邊,自然也聽見了這段對話,心裡微微泛甜。季哥會要求導演提前拍攝這場戲,肯定是為自己出頭呢。彆以為他不知道肖嘉樹剛才在偷拍自己NG的畫麵。這回好了,youyouup,看你能拍成啥樣。
懷著這種心態的人還不少。一聽說肖嘉樹要拍重頭戲,片場周圍便聚滿了人,都等著看他出醜,由此可見他在劇組裡的人緣有多差。不過這也難怪,他的穿著、談吐、行為,都與同劇組的人格格不入,不像是來演戲的,倒像是來玩的。彆人求也求不來的頂級資源,他輕輕鬆鬆便能拿到,拿到還不珍惜,這也太招人恨了。
當大家猜測他會NG幾次時,羅導開始第三遍說戲。他的確想給肖嘉樹緊緊皮子,可也不會為了他平白浪費膠卷。
“我給你幾個關鍵詞,你記住了。一是恐懼,二是克製,三是期盼,四是絕望,五是悲哀。恐懼什麼呢?因為你把集團的犯罪證據交給警方,而集團卻率先截獲了這些證據,你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更何況你之前還被淩濤的死對頭抓住動了刑,注射了毒.品和艾滋病毒,你已經沒有未來了,你說你怕不怕?克製什麼呢?你毒癮犯了,但你不能在你哥哥的麵前表現出來,而你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方式不允許你在人前露出狼狽的姿態,所以你要克製。期盼什麼呢?你期盼你哥哥還有一點良知,能夠改邪歸正。絕望什麼呢,你唯一的親人要殺你,你說你絕不絕望?悲哀,你都快死了,還是被自己親哥殺死的,你不悲哀誰悲哀?這樣你明白了?”
“明白明白。”化好妝、穿好戲服的肖嘉樹連連點頭,眼睛裡卻滿是圈圈。他本來就沒有一點兒表演功底,又哪裡知道該怎麼把如此複雜的情緒表現出來?
導演定定看他一眼,交代道,“你要是還不明白,就結合現實把自己帶入戲。你想象一下季冕是你親哥,他要殺你,你是什麼心情?”
“那我肯定會崩潰。”肖嘉樹乾巴巴地笑。季冕和他親哥完全是兩類人,根本沒有共同點,怎麼聯想?他頓了頓,又問,“導演,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毒癮犯了是什麼樣子?你一直說骨頭裡麵癢,恨不得把自己撓死,可我骨頭從來沒癢過啊。”
羅章維壓了壓心火,然後大吼,“王導,找一段視頻讓他看,趕緊的!”
王副導演立刻找來一段真人視頻讓肖少爺觀摩。肖嘉樹捧著IPAD認真觀看,心裡則暗暗鬆了口氣——又能再拖延一段時間了。羅導那些話他短時間內根本沒法理解,更何論上去表演。不過毒癮犯了是這種樣子?滿地打滾、哀號、哭求、撕扯頭發、涕泗橫流,簡直辣眼睛啊!難怪淩峰要克製這種生理反應。
肖嘉樹剛看完這段全程高能的視頻便被羅章維推進一口大箱子裡,然後讓扮演保鏢的兩名演員把箱蓋蓋上,準備開拍。
劇本裡有過描述,淩峰是被淩濤的死對頭抓住,用以爭奪新型毒.品的代理權。一口上癮,終身難以戒除,這樣的毒.品一旦擴散開來,將給毒.品販子帶去源源不斷的金錢,又有誰能夠抵禦這種誘惑?
淩峰被當成談判的籌碼,裝進一口大箱子裡帶入會場,與此同時,他出賣集團利益的事也被各位元老知曉,這些人準備借此來逼迫淩濤同意這次合作。淩濤早就為弟弟準備了一個替罪羔羊,眼下正坐在辦公室裡,等著各方人馬找上門。這就是今天要拍攝的場景。
肖嘉樹被推進箱子裡時已經傻了,整個人蜷縮起來,陷入了深深的恐懼。由於幼時的遭遇,他曾患上非常嚴重的幽閉恐懼症,經過好幾年的治療才痊愈。但誰也不知道,他依然害怕黑暗,害怕身體被狹窄的空間困住的窒息感。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箱底,腦子、喉嚨、耳朵、眼睛,堵著一團又一團寒冰,呼出來的全是寒氣,彆說掙紮,連叫都叫不出來。
他嚇蒙了!
而羅章維對此卻一無所知,等演員各就各位才慢吞吞地喊了一聲“A”。兩名扮演保鏢的壯漢把大箱子抬入辦公室,掀開箱蓋,拽出肖嘉樹,逼迫他與扮演替罪羊的演員跪在一起。淩濤、死對頭、各位元老圍坐四周,準備就此展開談判。
肖嘉樹哪裡還記得怎麼演戲,整個人都是木的,臉色白得像紙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耳朵有了知覺,聽見一道低沉的嗓音喚道,“小峰?”他順著聲源看去,季冕的臉由模糊變得清晰,眼裡溢滿關切和心疼。
肖嘉樹想回應一聲“季哥”,喉頭的寒冰卻未化去,隻能做一個口型,雙膝微微往前一挪,想靠近自己唯一熟悉的人,又因為腿腳的麻木感而頓住。他這才回神,低頭看看滿是血汙的衣服,又看看四周,末了意識到自己是在演戲。
圍觀群眾原以為他一出場就會NG,卻沒料他將一個飽受酷刑,並因此而陷入恐懼麻木的貴公子扮演得惟妙惟肖,不禁有些傻眼。連羅章維都輕輕“咦”了一聲,臉上滿是詫異。
意識到自己是在演戲,肖嘉樹不敢亂動,但心底的恐懼感太強烈,一時半會兒還擺脫不了,肢體便有些僵硬。但這種僵硬的狀態恰恰吻合淩峰遭受酷刑後的處境,倒也順利通過了。
季冕所扮演的淩濤不敢表露出對弟弟的在意,喊了一聲後便沉默下來。他把一支手.槍擺放在茶幾上,徐徐道,“方銘,道上的規矩你明白,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