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昭幫她把信拆開,阿忘垂頭看去。他說都城下了雪,天越來越冷,紅牆也被白雪覆蓋。他說太後很想她,囑咐她飯菜多吃些,藥也不能停。他說瑞雪兆豐年,明年的大楚一定能有個好收成……
他沒在信中說想她,卻在字裡行間泄露了他的想念。
阿忘闔上信封,抬頭望向窗外,今年的雪真大,仿佛覆蓋了整個天地。從這頭到那頭,隻有無邊無際的白,無邊無際的空茫。
將死之人……阿忘闔上雙眸,又能期待些什麼。
她的兩世如煙塵般散去,融入這不可看透的白中。渺小如她,又怎能去擁有塵世的歡愉,所有轉瞬即逝的一切,或許才是她的歸屬。
阿忘突然起身,不顧和昭阻攔,披著大氅走出房門,走到大雪之中。
和昭拿來傘想為她打,卻被阿忘推開。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隻是不想停留在這裡,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死去。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在雪山中凍亡,在痛苦中即刻死去,也好過這最後的煎熬。
阿忘跌倒在地,跌倒在雪中,潤濕了衣衫。和昭跪下來,勸她回去。
阿忘靜默良久,道:“和昭,我不想治了。讓我一個人離開這,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漸漸死亡。”
和昭哽咽著,跪在一旁。
束元洲見著這場景,不自覺走上前,他在她身前蹲下:“我背你,背你回去。”
阿忘不願起身:“不必了。”
“束大夫,”她輕聲喚他,“你回去吧,回家去。我不治了。”
阿忘翻了個身,看著白茫一片的天空,任雪花飄到她身上融化。
上一世,她就該徹底死去,多活了今世的十八載,已經是上天饋贈。是時候了,如其他亡魂一般歸去。
束元洲卻不肯放她歸去。他將她抱起來,緩慢而堅定地往回走。
雪下著,阿忘闔上雙眸,不看了。
死亡終將來臨,她隻是死亡的陰影裡一片落葉,無足輕重且不值一提。不看了。
“束大夫,”阿忘輕聲問,“你為什麼不走,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是大夫。”束元洲隻能給她這個答案。
阿忘討厭他,無比厭惡他,在睜開雙眸的一瞬間,她看透了他的狼狽。
阿忘抬起手,去摸他下顎。她從來不是良善人,既然他不肯走,就讓他痛苦,他人的痛苦帶給她慰藉。
“束大夫,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她在撒謊。
死亡的孤影籠罩,她也會害怕。
束元洲前行的腳步一頓,他闔上雙眸又睜開,繼續往前走。
“君小姐會好起來的。”束元洲也在撒謊。
她好不起來了,強弩之末,就算多活幾年,也隻是苟延殘喘。
阿忘收回手,閉上眼,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