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香縈繞在束元洲周身,他察覺到那是阿忘的體香後,臉微微紅了下。
君小姐背起來好輕,是不是沒有好好用飯……束元洲擰著眉頭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僭越。
他板著臉穩穩前行,就算風雪打在他臉上,也撼不動他的沉穩。
阿忘在束元洲寬而結實的背上昏昏欲睡,手心裡的符咒帶來源源不斷的暖意。
束元洲察覺到了,道:“睡吧。”
阿忘擔心睡著後會鬆開手,將符咒弄丟,便取出懷裡的手帕,將符與手纏了起來。
“多謝,”阿忘道,“我睡了。”
她說完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束元洲走得更穩。
和昭打著傘,走在束元洲身側,見小姐睡著了才輕聲問:“束大夫,你當真不肯為小姐續命?”
束元洲沉思道:“人,不可以成妖。我隻能用秘藥助小姐延命。”
和昭閉了下眼,又睜開。束元洲會改變主意的,他必須改變主意。
出了東湖,看到馬車。束元洲該鬆手了。
他心裡似有若無的不舍。他背著阿忘上馬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來。和昭搭手,將阿忘穩穩放平,拿來被子蓋好。
束元洲下馬車前,和昭道:“那麻煩束大夫了,小姐情況不好,束大夫收拾完畢就住進君宅吧,就近為小姐診治。”
束元洲沉思片刻,道了聲:“好。”
治病救人,行善積德,隻是這樣而已,隻是這樣……
薑逢枝上了仆人坐的馬車,心緒起伏不定。那樣一張臉燕雪會滿意的,不愧是楚國聞名的君家美人,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樣一具軀體埋了多可惜,土與蟲腐蝕,光陰過去便隻剩枯骨。
與其將皮囊埋葬,不如送給燕雪,這也算功德一件,君小姐投胎也能投到一個更好的家庭裡,下輩子無憂無慮快樂健康,與其名一樣忘憂,忘憂。
念著她的名字,薑逢枝心裡仿佛被黏土堵住。他扶額,不願去想其他可能。燕雪與他青梅竹馬,是他要保護的人,他一定要讓她活下去。
束元洲回到家中收拾行李,王管家見了勸他不要摻和進此事,最好尋個理由遠遊。天高皇帝遠,就算是帝王也勉強不了無牽絆的束家人。
束元洲道:“王叔,放心,我隻是用藥幫君小姐診治,不會助她成妖。”
人成妖乃逆天而行,異化為妖類後神智能否保全都是未知數。與其助君小姐成妖痛苦地活下去,不如讓她作為人度過餘生。
人之壽命,天定,不可強求,束元洲心道,君小姐自身沒有長生的渴望,這一切隻是帝王的強求罷了。
聽聞君小姐自小在宮廷長大,千嬌萬寵地長成如今模樣,她與帝王的情誼如傳言中深厚嗎?陛下為何棄她而選丞相之女,局勢權勢還是其他原因?
束元洲內心千思萬緒摸不到源頭,他勒令自己不要再想,卻徒勞無功,腦海裡回蕩著那股冷香還有她的言語,她叫他束大夫,他是大夫,卻隻能眼見她的死亡,眼見一條美麗生命的消亡……
又下雪了。
和昭扶阿忘起來,喂她喝藥。好苦,她微蹙著眉喝完。
和昭遞上一封信,由都城裡的帝王親筆書寫。
阿忘拿到信,久久沒有拆開。過去的已經過去,她不想緬懷。
帝王有帝王的江山萬裡,有他的時事大局,而她的心很小很小,裝不下一冬的雪,一春的風,隻能作為微小的塵埃散去,留不下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