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阿忘殿中,瞧著阿忘昏昏沉沉的樣子,問她是不是冷。
阿忘沒說話。
小太子默認她冷,走上前抱住她讓她彆怕:“我身體好,把你的冷都給我,阿忘就不會痛苦。”
阿忘被小太子抱著,輕聲說:“好。”
小太子吩咐道:“不能告訴彆的人,父皇與母後也不可以。”
阿忘仍是說好。
小太子抱她抱了會兒,執著地認定她不會死:“父皇是天子,那我就是天孫。我今日所說,一諾千金,有皇氣庇佑,阿忘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的?阿忘微怔片刻,思緒從過去回到此時,竟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倒不如真是一場夢。
姬伏吟,阿忘在心裡念了遍他的名,說不清的情緒,她也懶得弄清。
都已經過去,無足輕重,是無所事事了才會想起。
阿忘回過神時,見那伺候筆墨的仆人從門外推門而入,說是到了用餐的時辰。
他走過來,低著頭,想要扶阿忘起來。他的手玉骨似的,不是一雙做粗活的手,阿忘問他怎麼做了仆人。
“家道中落,父母雙亡,有幼妹要養。”這仆人毫無避諱地說出自己的身世,阿忘聽了卻也沒表示憐惜。
本想問和昭在哪,阿忘餘光瞧見另一榻上和昭睡著,許是累久了一下子醒不來,方才與束大夫閒聊也沒驚醒她。阿忘沒打擾,將手搭在仆人臂間離了榻。
她手搭上去的時候,薑逢枝鬱燥的心靜了些。他方才一直站在門外,隻能聽得模糊不清的低語和調笑,像是一樁偷.情.事,他不可抑製地往低劣汙穢的方向想。君小姐這樣的身體,怕是叫也隻能叫成那含糊的語調,弱得可憐,還不安分。
薑逢枝有一種被侵占己物的微薄憤怒之感,仿佛那大夫僭越了他的東西。君小姐是他預定的皮囊,死前怎麼可以擁有彆的男人。
他知道這樣的情緒怪異且毫無理由,卑劣得滑稽可笑,但無論如何壓抑,都難以徹底壓製下去。他想要回想小雪的美好,冒出腦海的卻是如今燕雪那醜陋的麵容、猙獰的渴望。
昨夜小雪甚至脫了衣衫去求他,慌亂地戰栗著抱住他,薑逢枝確實被勾動了欲望,但望見小雪包裹著厚紗的麵龐,頓時失了所有興致。
他曾經渴望的,想要相守一生的小雪,如今看來好像如同雞肋。但多年的情意讓薑逢枝克製住了自己的目光,不讓其泄露出傷人的神色。他安慰好小雪,將她的衣衫一件件替她穿上,口裡說著珍惜的話,心下卻迷茫而惦念地想起了阿忘。
不該是這樣的,薑逢枝壓抑著這些念頭,他既然選擇保護小雪,就不能中途改弦易轍叫人唾棄。
他隻是被蠱惑了,薑逢枝又為自己找了個理由,隻是被皮相的美蠱惑住了。既然如此,換給小雪兩全其美。
他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也不用違背自己的天性。如此就好,君小姐死了就好。
他在這樣的折磨下,甚至一瞬間湧起了殺意,但阿忘將手搭在他臂上時,所有雜亂的念頭都安靜了。
他聞到她身上淡而幽的香氣,沒有香料能調出這樣幽茫的香來,那是肌膚裡血肉中沉浸的體香,薑逢枝驟然有了食欲。
妖食人,他體內有妖的血脈。
他想要她。
不隻是美麗的皮相,她的目光、她的神情,她那張紅唇吐露的話語,她冰冷下潛藏的瘋狂,對死亡的畏懼與渴望,她身上矛盾的一切叫他著迷。
阿忘,薑逢枝在心裡輕輕地粘稠地喚她,阿忘……
阿忘察覺到身側仆人驟然加重的喘息,偏過頭看時又隻瞧見仆人低垂著麵龐的謙卑模樣。
緊接著那仆人咳嗽兩聲,像是也染上了風寒。
阿忘以為自己找到了他那無端端喘息的由來,府中請了不少大夫,她叫他稍後去看看,彆延誤了病情。
仆人退了半步,謙卑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