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束元洲撕衣角的相似畫麵,阿忘回想起他咬破手指製符的場景。
那樣的手段阿忘從未見識過,於是要求束元洲不要浪費這撕下來的衣角,再為她製一次符。
束元洲沒有拒絕。他咬破手指運用術法以血為媒介製出了符,而後遞給她。
阿忘沒收,隻是問他:“疼嗎?”
他該說不疼的,可束元洲低聲道:“疼。”
“疼也隻能忍著,”阿忘淺笑著,“就像我一樣,疼久了就習慣了。”
她搭上他右手,取來符握住:“真暖,束大夫的血可真燙。”
她怨他,束元洲品味出了這隱含的意思。怨他非要做這個大夫,非要讓她喝藥。她疼,所以想叫他也疼一下。
她或許不是喜歡上他,隻是想要捉弄他,把他當成短暫餘生的一個消遣。
她或許還想傷害他,看著他露出痛苦的神情來,會否讓她快樂。
束元洲故意擺出很疼的神情,果然叫阿忘笑容更深。可是她雖笑著,眼裡的光卻渙散,她沒有在意他,她的心思不在這庭院之中,甚至不在這個世間。
束元洲假裝的疼好似有幾分成了真,他該走了,不能留在這太久,太久了護衛會起疑,仆人會起疑,消息傳到皇城帝王也會生出疑心來。
他固然可以一走了之,但那樣就再也無法陪伴在阿忘身邊。
他想要陪陪她。
“束大夫,你是在憐憫自個兒,還是憐憫我?”瞧見那樣的目光,阿忘淡淡地開口問。
束元洲微垂了麵龐,低聲道:“隻是想到些事情,一時失神,實在是失禮了。”
“失禮?”阿忘支著手肘懶散地瞧他,“束大夫開口閉口都是禮,真是叫人慚愧。”
她將手中的符扔給他,不要了:“不要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束大夫,為了避免失禮,帶著你的符帶著你的藥離開。”
束元洲接過符後擰起眉頭,沒動。
“還不走?”阿忘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就是束大夫的禮?”
還有和昭,束元洲心道,不算是孤男寡女。
他確實該走了,可又難以避免地考慮起成為她的消遣的可能。他在越界,在試探,蠢蠢欲動,愚蠢且瘋狂。
他該走了。
束元洲緩慢地將藥碗、蜜餞小碟裝進藥箱,他看了下手中的符,留在了桌上。
走了幾步,束元洲不知為何又轉身回來,將那桌上的符拿起,走近阿忘身旁,他蹲下來,將符放入她手中。
“天冷。”他微仰著頭看她,給出一個明麵上合情合理的解釋。
阿忘半闔著眼眸,低聲道:“知道了。”唇齒開合間泄出幾絲說不清是冷漠還是曖昧的氣息。
她合住手掌,將符緊緊握住,好暖。束大夫的血,一如既往的燙。
束元洲走後,阿忘握著符躺在榻上,陷入了久違的白日夢中。
夢裡的她隻有六歲,生了場大病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宮廷裡的禦醫私下裡都說她或許挺不過去了,如今的太後當初的皇後傷心難過之下不忍再來看她。小太子卻不怕。
在宮廷裡長大的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死亡,死亡是被打幾十大板後消失的太監,是冬日裡一場嚴寒後夭折的庶弟,還有那些不知名的宮女不受寵的宮妃……
可小太子從來沒有將死亡這個字眼聯係到表妹身上。雖然表妹阿忘總是生病,他也沒想過她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