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美人05(1 / 2)

服了幾日束元洲開的藥,阿忘情況好了不少。整日呆在榻上煩悶,和昭扶她起來到處走走。

今日雖沒下雪,但昨夜的雪還積澱著,阿忘一腳一腳踩上去,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冬日的風冷,拂麵時叫人臉乾淩淩的疼,和昭扶她走了會兒,就勸阿忘回去。

畢竟天寒地凍,和昭擔憂阿忘又受了涼,到時候身體受一番罪,情緒也會跌落下來。

阿忘不願回去。屋子再大哪有這片天地大,她總是與床榻為伴,眼前除了房梁還是房梁。她此刻站在庭院之中,雖冷卻覺得暢快,這樣寬廣的天地,這樣白茫的長天,一眼望去望不到頭,隻能望見遠去的虛影。

和昭隻得換了方式勸:“小姐好久沒作畫了,今兒個畫上幾筆?”

阿忘被提起興致,道:“再走會兒吧。”

又走了會兒,和昭帶著阿忘去到書房。和昭見伺候筆墨的仆人是個生麵孔,問了薑逢枝幾句,叫他混過去了。

薑逢枝混進君宅這麼些日子,還是第一次當麵見阿忘。但他隻能低著頭,不能直視小姐的麵容。

阿忘作畫時,和昭心思全在阿忘身上,薑逢枝這才抬起頭,在無人注意時望向她。

她低頭作畫時薑逢枝看不見她雙眸,隻能瞧見那長長的眼睫,像一場舊日的幻夢。她確實入過他夢中,一場大雪紛飛的夢裡,她摔倒在他麵前,卻沒有露出痛苦或煩惱的神情,隻那樣漠然地輕輕抬頭,望他一眼,而後自己站起來,走過他,走向遠處。

薑逢枝在夢中看著她的背影在遠處消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句話,天亮了他醒了,依稀記得夢中自己的惆悵。

此時此刻她真真切切站在他不遠處,他仍是不能開口說話。他隻是她的仆人,微不足道的仆人。

阿忘察覺到那讓人不得不在意的視線,可看過去時隻有伺候筆墨的仆人低垂的麵龐。

許是她多了心,可阿忘仍是叫他抬起頭來。

新來的仆人生得一副好容貌,眼神平靜不沾半點畏怯,沒有閃躲也沒有躲躲藏藏的欲念。

她或許是多了心,雖然這具身體足夠美麗,但到底不是沉金重銀,也不是花香鳥語,哪能處處招蜂惹蝶,叫人煩擾。

又畫了會兒,阿忘累了,隻能停筆。她在一旁榻上躺下,叫那新來的仆人拿本書念給她聽。

“小姐想聽什麼類型的?”薑逢枝微垂著頭問。

和昭率先答道:“話本即可,就在右邊第三排。”

薑逢枝走到書架旁,從第三排裡抽出一本,從頭開始念。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是讓人安心的類型,阿忘聽著聽著漸漸睡去。

和昭拿了個小凳坐著,守在阿忘身邊。許是屋裡的炭火足,夠暖,和昭也昏昏欲睡。

薑逢枝使了點術法,叫和昭就此睡了過去。

沒了顧忌,薑逢枝走到阿忘身邊,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麵龐,卻又在半道停止。

她睡去時讓人心裡空落落的,擔心她一睡不起,再也無法睜開那雙美麗的冰湖洗過般的眼眸。

薑逢枝轉道撫了下她散落一旁的發,冰涼涼的,叫人心裡也跟著冷顫。

她有叫人憐惜、叫人在意的妖力,薑逢枝心道,他無法將目光挪開,又憂心這樣燙的目光傷著了她的柔軟。

不該是這樣,她隻是獵物而已,隻是皮囊的供給者。

如果他喜歡的是這張臉,到時候換給小雪就好。可是薑逢枝無法想象擁有這樣皮囊的人變成小雪,像是一場褻瀆,一場徹底的失落,美和神秘、冷與清澈共同的失落。

薑逢枝輕歎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能心慈手軟。他要的是她溫熱的屍體,隻需要等待她的死亡即可。

燕雪還等著他拯救,燕雪比她更需要這樣的美麗。他發過誓要保護小雪,守諾是畫皮師薑逢枝的準則。

他試圖收回手,不要流連她冰冷的發,也不要去看她沉睡的麵容。那略微蒼白的病弱的肌膚,似冬日湖麵結成的薄冰,他擔心自己碰上去就叫她碎裂。

他不可避免地沉浸在她帶來的幻想裡,刺骨的沉醉,他的手往她的麵龐移動,帶著些微的戰栗碰上了她的唇瓣。

好軟,些微的暖,這美麗女子的唇讓他怎麼舍得看著她冰冷下去,成一具無法言語的屍體。

他感到此時的自己背叛了燕雪,在這一刻裡薑逢枝放縱著自己的沉湎。他為自己辯解道:這是畫皮師追求美的本能,這是他的天性。

他在床榻邊坐下來,挨著睡倒在床沿的和昭。他想要仔細地看看君小姐,瞧她每一處細致的紋理。

她的眉、她的眼、她惑人的瓊鼻,她為何不醒來,不睜開那眼眸回望他。

他會憐惜她的柔弱,也不吝嗇內心的追逐,她叫他略微昏了頭,竟不想見到君小姐成為一具在歲月裡腐爛的軀體。

隻是短暫的沉溺,薑逢枝告訴自己,隻是一瞬的意亂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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