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蒼鷲非要與阿忘睡一塊兒。他說旅途風餐露宿時,夜間還能睡一起,怎麼到了王城,隻一晚都不行。
阿忘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獸心大發。你簡直在逐步挑戰我的底線。”
然而蒼鷲賴著不走,他那樣高大又那樣重,阿忘推不動他。
蒼鷲笑著將阿忘攬到懷裡:“睡吧,真不做什麼。我要走了,想多跟阿忘相處一會兒。”
“你走就走,”阿忘道,“賠睡不是送行的方式。”
“我陪你睡,”蒼鷲低聲道,“把我當成暖爐,當成湯婆子。”
阿忘伸出腳,踹到他腰腹上:“好啊,湯婆子給我暖腳。”
蒼鷲捉住阿忘腳腕,笑著握到掌心:“遵命。”
他口中順從地說要給阿忘暖腳,可他摩挲阿忘腳腕的樣子分明玩弄一般,到底誰才是主人,他在以下犯上。
“你自己說了要做我今晚的物件,”阿忘輕微掙紮著,“物件兒怎麼可以冒犯我。”
“不是冒犯,”蒼鷲道,“情難自禁。”
“登徒子,”阿忘罵他,“就會衝我耍流氓。”
蒼鷲笑著將手掌往下移,握住阿忘腳掌輕輕揉捏認認真真給阿忘暖起腳來,還附帶按摩服務。
阿忘倒在被褥裡,好想踹他,不要他了,什麼暖爐湯婆子,都是騙她的。
蒼鷲揉著揉著又不老實,手揉到阿忘小腿上,阿忘連忙抬起另一隻腳踩住他肩膀,不準他繼續前進:“我要趕走你。”
蒼鷲眼神灼熱呼吸也燙,他居高臨下俯視躺在床上的阿忘,非常容易就能將她整個人揉捏在身下。
阿忘感到一絲危險,改口道:“我要看星星,不睡了。陪我。”
蒼鷲沒動。
阿忘軟了下來:“陪我嘛。”
蒼鷲緩緩鬆開阿忘的小腿,聲音沙啞道:“你就是星星,我去找麵鏡子來。”
阿忘臉頰微紅,蒼鷲到底是什麼時候從那個話少的妖變成如今模樣。真是,真是墮落。
蒼鷲起身欲走,阿忘爬起來從背後抱住了他:“你就是在戲弄我。都要走了,還要欺負我。蒼鷲,你真是太壞了。”
“越來越壞,”阿忘輕聲道,“壞妖,大惡妖,我要製服你。”
阿忘咬了蒼鷲肩膀一口:“懲罰你。”
蒼鷲悶哼一聲。阿忘納悶,她又沒用力,就算用力也咬不疼他啊。
“知道錯了?”阿忘問。
“應了。”蒼鷲答。
“你——”阿忘簡直不知說什麼好,慌亂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登徒子。你怎麼可以說這些。”
蒼鷲背對著阿忘,克製地坐在原處,有些委屈模樣:“我對阿忘不說謊。”
阿忘道:“我不管,你快走,不要留在這兒。”
蒼鷲起身站起來,就在阿忘以為蒼鷲離開時,他沒過多久又回來了,拿著厚披風道:“穿上,看星星。”
“不看了。”阿忘道,“你走開。”
蒼鷲仍是道:“看星星。”
阿忘在他那專注熱燙的目光下漸漸明白了,要麼跟蒼鷲一起去看真正的星星,要麼隻能容忍蒼鷲站這裡看“星星”。
“不聽話的物件兒。”阿忘輕罵著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蒼鷲走近將披風披到阿忘身上,認真係好:“乖。”
明明應該是他乖才對,真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蒼鷲將阿忘抱到懷中,誇讚道:“真乖。”
“不走我睡了。”阿忘扭過頭,不看他。
蒼鷲淺笑起來,低低“嗯”了聲。
阿忘本以為就是去屋瓦上看,誰知蒼鷲抱著她
飛了起來。
越往上飛越冷,好在披風厚蒼鷲的懷抱也溫暖。阿忘在半空中抬頭看,深邃幽藍的蒼穹上綴滿了無數的星辰,她像落入海中,被珍珠包裹,又似落到了塵土之下,見到無數新芽。
空中沒有喧鬨沒有戰亂隻有亙古不變的靜默,千百年來星辰不曾變過,而人間已經來來回回逝去多少靈魂。
“我喜歡這裡。”阿忘輕聲說,風有些大,把聲音吹得輕顫,“足夠遙遠,觸不可及,像一個夢。”
“妖山竟也有這樣的星空,”阿忘道,“或許等我死後,真能成為夜空一顆星子。
“成為蒼鷲的星星。”
“我可沒有戲弄你,”阿忘說,“人間有這樣的傳聞。死去的人會變成空中的星,在時間中永恒,失去痛苦與歡樂,隻留下一無所有又應有儘有的平靜。”
蒼鷲抱緊阿忘,情玉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積澱的沉哀:“這是阿忘想要的,對嗎?”
沒有痛苦,沒有歡樂,隻有亙古不變的平靜。
阿忘沒有回答。
歡樂如空中樓閣,痛苦如山中迷霧,她於歡樂中墜跌,又於痛苦中迷航,暴風席卷過後,留存的唯有碎物與空無。
阿忘撫向蒼鷲麵頰,迫使他微微低頭。阿忘吻了上去。
“記得——”一吻儘,阿忘離了蒼鷲溫暖的唇,柔聲道,“平安歸來。”
蒼鷲抱緊阿忘,不給阿忘拒絕的機會,再度吻了下去……
蒼鷲走後,阿忘的生活尋尋常常。
繆吉看不慣她整日賴在床上懶懶散散的樣子,這日非要拉她起來。
阿忘推開繆吉的手:“沒睡夠呢。”
“沒見過你這麼懶的人間女子,”繆吉道,“除了吃就是睡,簡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