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琅釅看來,無論妖幻化的人形,還是人天然生長的身軀,都免不了各種看似微小的缺陷。他雖不自戀,但九尾狐的人形軀體確實毫無瑕疵,今天,他竟然在一個人類寵物的身上,找不出任何他不喜愛的地方。
簡直……愛不釋手。
而且……比他自己的軀體軟多了。
阿忘係好衣衫,心中繚亂。琅釅簡直像人類摸小貓咪般把她渾身摸了個遍,跟買寵物時挑好歹似的。
好在他沒用指尖故意劃她。不然她今天就要血流過多死在當場。
阿忘蹲在紅轎角落,抱住自己雙腿,傷口還疼著,一時有些失神。
琅釅比她先恢複過來,他坐在座上,瞧著躲在角落裡的阿忘,冷冷道:“既收你做了孤的寵物,就該給你賜個名。
“灩奴、玉奴……挑一個吧。”
阿忘回過神來,背對著琅釅道:“我有名字。”
她說得怪委屈的。
“我叫阿忘,親近的人都這麼叫我。”
琅釅聽著,不置可否。
“過來。”他道,“身為寵物,你該有點自覺。”
阿忘扭過頭,輕瞪著他:“長得人模狗樣,說話禽獸不如。”
琅釅雙眸陰沉,妖氣霎時推動阿忘片刻移轉到他身前。阿忘沒防備直接跪倒在轎內鋪設的柔軟地毯上,額頭砸到琅釅小腿。
看似纖細如玉少年郎,腿骨卻那樣硬,阿忘撞得頭昏眼花。妖怪的骨頭都一個樣,非得用火焚燒才能叫他們反省反省,為何要硬如磐石。
她好久沒被這樣虐待了,身體上一傷再傷,阿忘捂住額頭,微恨地看著琅釅:“我有主了,右護法蒼鷲。我得回去。”
轎內的氣息更加陰冷,阿忘直直看著他,不肯低頭。
“從今日起,”琅釅眼簾微垂,“你換主了。”
妖王可不會管一個貢品的歸屬中途有什麼變故,他要,那就是他的。
多足多翅的雜交怪物緩緩駛入王宮。繆吉本是被一黑衣大妖拎著,祝淩發現了他,把他從那大妖手裡要了回來。
繆吉想說什麼,祝淩用眼神製止了他。
祝淩低聲道:“進宮後,小心點。你自己的命保不住,彆拖累了梅妖一族。”
繆吉小臉一垮,本想叫祝淩幫幫忙,誰知他根本不管。祝淩摸摸他頭,牽著他手繼續跟著怪物往前走。
繆吉腿短個子矮,前麵黑壓壓一群,後麵黑壓壓一片,他苦著臉默默跟著,心裡煩躁又不敢表現出來。
王上歸來,宮中提前備好了狂歡之宴。數不清的妖血妖肉如山堆積,供生吃的品質上佳的小妖們洗刷乾淨,還有麵容姣好的雌性雄性妖奴們,條教得乖順嬌媚。
狂歡之宴上,大王從不忌諱大妖們露出來的貪食嘴臉與銀糜醉態,應該說大妖們越是瘋狂越是能取樂大王。
這短則七天,長達半月的狂歡之宴上,一個個平時身居高位的大妖們叫**腐蝕得難以克製人形,露出千奇百怪的原形來,還有的甚至在醉意的狂歡中互相攻擊吞食,王上隻是坐在高座上冷眼瞧著,隻有血腥盈滿整座王宮,甚至漫延到王宮之外時,少年妖王冰冷的嘴角才會浮現出悄然而冷峭的笑意來。
每次狂歡之宴舉行時,王城裡便有一大批小妖遠遠守在王宮之外,等待大妖暴食啃噬之下從宮內往外漫延的血液與碎肉。
如果運氣好,裡麵還能摻雜幾縷大妖的血液。
當血水漫延到王城,小妖們一個個跪在地上吸食,不少小妖現了原形張開血盆大口狂飲,泥土混著血肉一起舔儘腹中。
為了這大妖們口下的殘渣,小妖們甚至能拚得頭破血流,為了更好的吸食位置、占更大的舔食地盤……在不斷疊加的死亡裡,最終這場狂歡之宴席卷整座王城。血液一直漫延到王城之外。
狂歡之宴期間,王城內的拚殺不會被律法懲罰。有野心勃勃想要超越階層的小妖,會牢牢抓住這不可多得的機會,不斷地吸食殺戮啃噬……足夠殘暴貪食夠多底子也好的小妖,或許有機會在此期間妖力暴漲,於狂歡之宴後勉強晉升為最底層的大妖。
但近百年來,靠此晉升的小妖幾近於無。即使如此,王城所有的小妖仍然陷在這場殺戮的美夢裡,不願蘇醒。
王宮內,大妖們一個個肅穆入座,仿佛參加的不是殺戮之宴,而是妖類合葬的葬禮。然而,在肅穆的表象下,已有大妖興奮得現出了羽麟或尾巴。
所有的殺戮都可以冠以狂歡之名不被追究,這是暴食的宴會,也是有仇報仇的好時機。
祝淩本想把繆吉丟在狂歡之宴外,但繆吉擔心阿忘非要跟進來。
大妖入座後,妖王琅釅才攜他的新寵阿忘緩緩步入席上。
他高坐在眾妖之上,將阿忘寵物般抱在懷中,漫不經心地順她及腰的烏發。
琅釅及踝的銀發有的落到阿忘腿上,有的纏在她腰間,阿忘埋在妖王胸
膛之處,並不想直麵席間暴虐的大妖。
妖王的少年身軀看似纖細單薄,阿忘觸碰時才發現衣衫下是一層薄薄的肌肉,冷玉般並不似女子柔軟。
王宮裡的總管侍者請示王上後,麵向眾妖莊重道:“狂歡之宴——啟!”
隨即樣貌姣好的妖奴們推著妖血妖肉一車一車地呈上來,宮內養的樂師們開始伴奏,被馴服的供生吃的麻木小妖們緩緩行來,跳起在鞭笞淩虐中牢牢記住的獻祭之舞。
簫聲、鼓聲、尖叫聲……水袖、血袖、白骨衫……獻祭之舞的尾聲裡,小妖們被張開血盆大口的大妖儘情吞食。
此後,沒有舞蹈,隻有吞噬。一批食儘,下一批麻木走來。
跟在祝淩身邊的繆吉一邊狂吃著妖血妖肉,一邊煩躁地看著遙遠上座,心道,這等恐怖場景,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
人類女子一般都很弱小,彆被嚇壞了。
筵席之上,阿忘聽著耳邊不絕的慘叫,倏然抬起雪白的小臉:“我要離開這兒。”
琅釅微微歪頭,神情冷漠地看著阿忘。
“玉奴、灩奴,”琅釅道,“阿忘,不管你叫什麼,寵物不該離開主人。”
他都自降為人陪她玩主寵遊戲,她怎可提前退場。
“耳朵疼。”阿忘軟了下來,不跟他硬犟。
琅釅看著她,似乎對人類的脆弱有了新的認識。
他抬起雪玉般的手,慵懶隨意地捂住阿忘雙耳:“好了。”
妖氣隔絕了外界的聲響,阿忘心中並未平靜下來。
她要的不是聽不見。
琅釅瞧著眼前女子落淚,十分不解。
妖氣散去,殺戮的聲音重回耳畔。
阿忘聽見他淡聲道:“真是奇怪的人類。”
阿忘倏然明白,千年的大妖,外表再如何類人,也不是人間的銀鞍白馬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