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榻上,看著自己的鞋履,乾乾淨淨,未染塵埃:“如果霍氏兄弟為了泄憤,把送去的美人都充軍做軍.妓,我該如何?”
並非沒有這樣的先例,權勢潰敗的赫連家就這麼乾過。
當時有一個大臣得罪了赫連氏,赫連氏掌權後,大臣生怕被報複,將自個兒女兒和搜羅來的美人送給赫連氏為妾,誰知赫連氏轉手就充了軍。
那大臣一家也被赫連氏斬首示眾。
阿忘道:“公主都未必能保全性命,我……”
公主至少是嫁過去為妻,就算霍氏兄弟不喜,礙著皇室身份明麵上也不會如何,至多鴆酒一杯說是病逝。
可她就是陪嫁的妾,不收賜給底下的將領還不算糟糕,若真的直接充軍,那真是沒有活路。
李宜道:“娘娘該對自己有些信心,沒有人舍得那樣做。”
“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李宜道,“絕世的美人在群雄眼裡如同珍寶,沒有人會嫌珍寶多。娘娘當然不是物件,但在那些不尊重娘娘的人眼裡,娘娘和珍寶並無太大區彆。”
“娘娘需要做的,是從外在的珍寶美人轉變為群雄的愛人家人。”李宜道,“除了占有欲,還需要激發保護欲。王侯會隨手賞賜美人,卻不會隨手將妻子送出去。”
“娘娘,
”李宜半跪在阿忘身旁,“您需要抓住機會,抓住霍瑛的心,讓他把你當妻子當家人。隻有如此,娘娘才不會如今時今日般,又被隨手送出去。”
“隻有如此,就算娘娘年老色衰,也是他的親人。”李宜跪在阿忘腳邊,強忍傷悲為阿忘出謀劃策。
“如果到時這天下為霍家所有,娘娘自能餘生無憂。若到時尉遲家勝,娘娘想法子回到尉遲弘身邊便是。”李宜道,“娘娘,您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要怕,往前走,不要怕。”
阿忘眼眶微濕:“那你呢,李宜,你會活到與我重見的那一天嗎?”
李宜喉中哽咽,良久才道:“會的。奴才……奴才會努力活到重見娘娘的那一天。”
“這是我們的約定。”阿忘泣道,“我不會隨意就死去的。我要活得好活得安樂,活過這些把我當玩意兒當物件的人。”
“他們死了我活著,”阿忘道,“我就贏了。”
出行前一晚,賀蘭啟過來了。
阿忘想聽聽他嘴裡能說出什麼話來,便沒讓侍衛趕走他。
可誰知賀蘭啟根本不說話,看了阿忘一會兒就走了。
莫名其妙的,阿忘還以為他是過來找罵的。
賀蘭啟回到寢宮後,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第二日送嫁也沒去,大醉三天三夜才醒。
“皇後呢?”賀蘭啟醒後問身邊的太監。
“三日前便走了。”太監答。
“走了……”賀蘭啟垂下眼眸,強迫自己笑起來,“走了好,走了好。
“賤——一介婦人罷了,沒什麼舍不得。”
阿忘坐在馬車裡出了皇城。
她掀開帷幔一角,往後看去,見不到皇城裡的過往,隻看見塵土的飛揚。
路途遙遠,中途驛站休息時,阿忘與兩位公主見過幾次。
賀蘭萱還算鎮定,賀蘭雙腫著眼睛,想必夜間哭過許多次。
這日,賀蘭萱走過來與阿忘寒暄。
聊了半晌,賀蘭萱道:“你不如與我一起嫁給霍瑛,他為人寬厚,我也會待你好的。”
賀蘭萱這些時日以來,折中想到一個法子,便是讓阿忘這等絕世美人與她一起嫁給霍瑛。
賀蘭萱姿色尚可,但有阿忘在旁,想必霍瑛對她不會有什麼興趣。如此一來,她便能拖延時間,想法子隱瞞自己並非完璧之身的事實。
霍氏與尉遲氏不合,若讓霍瑛知道她早就被尉遲氏的人玩弄過,定會以為這是尉遲氏故意的羞辱,到時候……賀蘭萱閉上眼眸,不願再想。
這樣恰合阿忘心意,隻是賀蘭萱說得未免有些突兀。按道理,沒有人希望自己丈夫身邊有一個太過貌美的女人。
她為何這般邀請她,還承諾會對她好。
賀蘭萱看出阿忘的疑慮,道:“雙兒年齡小,會嫁給霍玉駑。我不希望你與雙兒共侍一夫。”
“我可以容忍你,”賀蘭萱道,“雙兒卻未必。”
賀蘭萱拉住阿忘的手,交心道:“原本你該是我的弟媳,阿忘,我對你並無惡意。你與我一起嫁給霍瑛,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阿忘心道,前途未卜、性命難料,公主不一定能保住她自身,何談來保她?
雖不知公主到底是何打算,但阿忘確實想要嫁給霍瑛而非霍玉駑,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公主走後,同行的美人過來問話,阿忘如實說了,美人道:“先去霍瑛那也可,之後再尋機會勾引霍玉駑。我們也會從旁協助的,忘憂小姐,千萬彆忘了你的職責。”
阿忘心中厭煩,她得想法子擺脫這群美人。都當她是傻子,擺明了送她去死。霍氏能攻克這麼多座城池,其下勢力哪有蠢貨?
她
要是膽敢離間兄弟,恐怕事未成命先丟。再則,她跟尉遲氏隻有仇沒有恩,為何要為了尉遲氏的陰謀獻出她自己的性命。
崔氏早已退隱漣州,她在皇城無親無友,若她蠢蠢地相信了這些美人的話去賣命,那丟了命也是活該。
阿忘心裡思量一番,麵上神情卻溫柔,輕輕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