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邱城外,尉遲弘挖地道試圖進城,但霍玉駑早就在城內挖有長溝,尉遲弘的士兵剛挖進城,就被守在長溝旁的士兵刺死。
接著霍玉駑令人在地道堆積木柴放火,尉遲士兵燒死熏死者眾。
尉遲弘大怒,選擇直接攻城,雙方陷入鏖戰。
尉遲弘勸降城內將領,道:“有殺霍玉駑者,封大將軍,賞金萬兩,開府儀同三司。”
霍玉駑反擊道:“殺尉遲弘者,封賞更勝。”
雙方不再多言,連日戰爭,戰死者眾。尉遲弘出招,霍玉駑見招拆招並反擊。
圍攻兩月,尉遲仍未能攻破隆邱。
尉遲弘試圖阻斷隆邱城供給,讓隆邱斷糧不攻自破,但霍玉駑早就囤積了足夠一年的軍糧。
他能守一年,尉遲弘遠道而來,可不能攻一年。
在尉遲一方疲憊不堪軍心渙散之際,霍玉駑帶精兵五千出城攻襲,衝破尉遲軍陣,精騎兵之勇猛,令不少士兵潰散而逃。
尉遲軍踩踏死者眾,尉遲弘試圖重整軍陣,然而此時手下一個尉遲將領卻驚慌失措隻顧逃命,軍心四散,不少士兵也跟著潰逃,尉遲弘不得不急令撤退。
四散逃亡的士兵全無陣形,在騎兵長刀下,如同葦草。
此一戰,精騎兵殺敵數萬,血流漂櫓。
霍玉駑派手下大將乘勝追擊,務求殺掉尉遲弘。
隆邱大勝,霍玉駑站在城牆之上,喜意還未顯露,就突聞噩耗。
霍瑛軍中,一將領臨陣倒戈,北方戰線霍氏兵敗,霍瑛生死不明。
傳言已被射殺,但屍身滾落湍急江河,未被尋到。主公死,軍心大亂,尉遲邈與匈奴聯軍一路長驅直入,霍氏短時間內便丟了十幾座城池。
霍瑛手下將領,有部分是尉遲氏投奔的舊將,誰知這其中竟有尉遲氏安插的棋子未被清查出來。
一尉遲氏舊將叛敵,其餘舊將也被懷疑。霍瑛深受將領與士兵的愛戴,尉遲氏舊將備受責難,外敵當前又生內亂。
呂良驥滿懷悲痛,痛斥諸將領,以為主公報仇為先,勉力穩定局勢,並速報霍玉駑,請他來主持大局。
霍玉駑留下信任的將領守城,便帶著五千精兵疾行北上。
霍玉駑到後,擊鼓痛陳:“爾等若不能為主公報仇,吾若不能為兄報仇,有何顏麵苟且偷生!吾兄禮賢下士,身先士卒,待諸將士如同親兄弟,今兄弟死,爾等還在等什麼!
“征討尉遲,血祭秦王!”
台下將士悲聲痛喝:“征討尉遲,血祭秦王!”
“征討尉遲,血祭秦王!”
“征討尉遲,血祭秦王!”
聲震千裡,響徹天地。
哀兵必勝,霍玉駑帶領將士一舉奪回失地,並猛烈進攻尉遲匈奴聯軍,匈奴軍敗了幾次,損失慘重,見勢不好,與尉遲氏分道揚鑣,帶著人馬北逃回國。
先平天下,再攻匈奴,霍玉駑並未追去,率大軍進攻尉遲邈。
一次血流成河的大戰後,尉遲邈大敗,軍隊潰散,尉遲邈率兵急退,最後僅以身免。
叛敵的尉遲氏舊將被捉,判處淩遲,血肉剮了一地,屍骨懸掛於城牆之上,牽連全族被誅。
幾百號人口,無論老幼,斬殺堆京觀於城外。
仍征戰在外的霍玉駑傳令靖安,嚴禁任何人告知阿忘霍瑛身死一事,但消息傳得如此沸沸揚揚,阿忘還是知道了。
好在得知這消息時,腹中胎兒已經足月,有驚無險,阿忘於當晚誕下一子。
在生與死的強烈刺激下,阿忘頭痛欲裂,幼時的一幕幕翻湧而來……大哥與二蠻,從來就不是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阿忘看著繈褓中的孩子,驀然淚流滿麵。
她尋不到大哥,孩子也尋不到父親了。
霍玉駑征戰在外,趁尉遲弘尉遲邈俱敗,一舉攻克十數座城池,威震八方逼近皇城。
尉遲家吵得鬨翻了天,有說死戰的,有說南下投奔南楚的,爭執不休。
尉遲弘主戰,尉遲紈絝子弟嘲諷道:“你倒是戰了,出去時十萬兵馬,回來時隻剩百餘人。若不是你大敗,尉遲一族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趁現在還有點兵馬,去南邊積蓄力量方為正道。死守皇城,赫連氏前車之鑒,全族被誅!叔叔,您可要為我們考慮考慮,除了您的兒子,我們的命難道不是命?”
“就是,叔叔,您若是要死守皇城,我們不守,還請叔叔念著情誼派兵護送我們去南楚,保留尉遲氏血脈!靜待東山再起!”
“靜待東山再起?”尉遲弘譏笑道,“是啊,你們一直是靜待,除了當累贅,可有做過任何好事!”
“沒做過又如何!”尉遲厚反擊道,“總比你被打得落花流水強!你還好意思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麵!”
“若不是你父親,率先逃亡,衝擊軍陣,我怎會一敗塗地。”尉遲弘看著尉遲厚,神情狠戾。
“可我父親死了,你活著。活著有嘴,自是怎麼說都行。”尉遲厚仇恨地盯著尉遲弘。
尉遲邈靜靜坐在一旁,仿佛局外人。他知道尉遲氏大勢已去,戰則死,逃也隻是苟且活命。
征戰這麼些年,到最後落得如此結局。尉遲邈心中沉寂,死去將士的屍身可以阻隔河川,而他苟且活著,難堪。
尉遲毅猛拍桌麵,一聲巨響止了屋內爭吵。
大敗的消息接二連三傳來,尉遲毅仿佛老了數十歲。他看著尉遲一族,心道,他確實做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縱容。
尉遲一族除了他兒子、他侄子,還有能撐住的嗎。他就不該對尉遲一族的人予以重位,關鍵時刻掉鏈子還不算,霍玉駑一路攻來,尉遲氏掌管的城池裡,尉遲族人甚至直接逃走,竟不戰而退。
到南楚去,不過以後,他不會再管這群廢物族人了。
他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尉遲毅決不願不過及冠的兒子死在這座皇城裡。
這梁國,霍氏要就要吧。到了南楚,尉遲氏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尉遲毅沉聲道:“收拾金銀,整頓兵馬,速速前往南楚。”
“父親!”
“弘兒,不必多言,時間緊要,去吧。”
看著尉遲弘固執模樣,尉遲毅歎道:“難道你要你三個妹妹,一起陪葬?”
尉遲弘話語頓止,他一貫挺得筆直的腰背微微垂了下來,是他戰敗,是他……
皇宮。
賀蘭啟也得知了消息,他醉酒大笑:“赫連來了死了,尉遲來了逃了,如今又來個霍氏。李宜啊,你主子要逃了,你還站這裡作甚?”
李宜道:“酒傷身,陛下不宜多喝。”
“你這個奴才,倒是有意思。”賀蘭啟道,“不過,你留著也好,反正朕也不過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你,一介狗奴才,尉遲氏也不會管你死活。你留下來,倒可以跟朕說說話,說說阿忘。”
“不知為何,她在時,朕煩得緊。不在了,倒有些想念。”賀蘭啟笑道,“霍氏要來了,天下將變,唯獨沒有我賀蘭氏的容身之地。”
“梁國,梁國,”賀蘭啟眼眶微濕,指著窗外道,“李宜你看,日落西山了。”
“朕這個亡國之君,名啟,真是天大的笑話。”賀蘭啟道,“朕這一生,從來沒有恣意過。
“隻有酒,喝了酒,解千愁,可朕喝得不夠多,舊愁未解,新愁又添,愁上心頭,新仇壘舊仇。”
賀蘭啟踉蹌著站了起來,拔出一旁長劍,借著酒意對著空殿胡亂砍殺。
一邊斬一邊吟:“歲遙遙兮難極。冤悲痛兮心惻。”
“腸千結兮服膺。於乎哀兮忘食。”賀蘭啟劍指紅霞,悲愴痛吟,“願我身兮如鳥。身翱翔兮矯翼。”
“去我國兮心搖。”賀蘭啟扔了長劍,踉蹌倒在地上,心飲恨,雙眼闔,“情憤惋兮誰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