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一族南逃,其餘勢力獻城投降,皇城不攻自破。
霍玉駑入主皇城,一邊肅清整頓,一邊派兵追擊尉遲氏。
除了殺了些輜重過多跑得慢的紈絝子弟,尉遲毅一家早已逃之夭夭。
而朝堂上下,不過月餘,絕大部分重要位置全換成了霍氏麾下能臣。
霍玉駑升任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
霍玉駑一邊清洗朝堂,一邊派兵平定舉兵動亂的各地。半年後,梁國上下平定,霍玉駑派重兵護送阿忘入皇城。
再見霍玉駑時,阿忘的孩子都快周歲了。
霍玉駑接過孩子抱在懷中逗了會兒,問阿忘有沒有取名。
阿忘搖頭:“隻是叫他小蠻,大名未取。”
阿忘看著窗外飛雪,淺笑:“我總覺得大哥沒有死,我等他回來親自給小蠻取名。”
小蠻抓著霍玉駑的食指要往嘴裡送,霍玉駑不準小蠻舔,點了點他肥嘟嘟的臉蛋,將孩子遞給奶娘了。
“我一直派兵在找,或許某一日,”霍玉駑低聲道,“大哥就回來了。”
阿忘支著手肘望窗外的雪,道:“玉哥,兜兜轉轉,我們一家還是未能團聚。雖然想起過去,可總覺得不真切,仿佛那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霍玉駑示意奶娘退下,屋內無人後,霍玉駑難以克製地將阿忘摟入了懷中。
阿忘沒有掙紮,她靠在霍玉駑胸膛上,心中惆悵。最難過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阿忘不想一人承擔這份痛苦,她才十八,她不要永遠沉溺苦海。
霍玉駑心跳得很快,手卻慢慢地順著阿忘頭發,他問她怎麼不多戴些釵環。
“太重了。”阿忘輕聲道。
“那都取下來。”霍玉駑徐徐取下釵環,阿忘一頭烏發全然滾落,他撫著她的發,撫向她臉頰,往下撫時,阿忘沒有拒絕。
她知道他讓重兵帶她來皇城是為的什麼,若要她守寡,留在靖安便是,何必非要她帶著孩子到皇城來。
她在靖安雖過得也還成,可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主公留下的寡婦,要她服喪穿素服,要她麵上無笑顏,前者她不反對,可後者令阿忘心中極不痛快。
她死了大哥死了夫君自然苦痛,可若外人逼迫她必須時時刻刻一副傷悲難掩的模樣,她心中不免生出惱意來。
她傷心是為大哥,不是為了惺惺作態給那群人看。
靖安城裡沒了霍瑛,孤兒寡母沒了庇護,她一邊被人明裡暗裡覬覦,一邊又被那群人以德行操守為由管控。
如果霍玉駑當真任由阿忘在靖安城裡自生自滅,阿忘根本不敢想象幾年後她會是什麼遭遇。
其中甚至有一人,說她落淚甚美,主公在九泉之下看了一定欣慰。
那人目光看過來時,阿忘倍覺惡心。
靖安城是霍瑛的大本營,霍玉駑在此的勢力不算強大,如果真是如鐵桶一般,阿忘也不會得知霍瑛身死的消息了。
霍玉駑派重兵來接她時,阿忘心裡其實是樂意的。
就算她知道他要她,她也願意。
跟玉哥在一起,總比被這些人玷汙好。
再呆下去,霍瑛的餘威總有一日會散,到那時,她的處境隻會越發不堪。
她需要霍玉駑的愛,她的孩子也需要。
霍玉駑抱阿忘上了床榻,阿忘微喘著,按住了霍玉駑,事到臨頭,她又有些怕。
他是以什麼身份要她的,隻是一晌貪歡,還是會娶她。
阿忘知道霍玉駑對她有執念,可這份執念能讓他做到什麼地步。
她早就不是四歲的阿忘,不會滿足於一塊糕點一顆糖。這麼多年過去,霍瑛霍玉駑不在身邊的日子,阿忘早就長成了另一番模樣。有過去的影子,但不是過去的奶娃娃了。
她需要自己過得好,活得久,哪怕是最痛苦的那段時間,阿忘也絕沒有想過殉情。
大哥很好,她也愛大哥,但這份愛不能讓她心甘情願去死。
“不可以,”阿忘按住霍玉駑,“被人知道了我會死的。”
“玉哥,我是大哥的女人,我得守寡。”阿忘淚眼朦朧,“我們不該這樣。”
“彆哭,”霍玉駑親吻阿忘眉眼,“彆怕,把一切交給我。”
他需要她,大哥沒了,他隻有她了。
霍玉駑抱緊阿忘,聲音裡恍若痛苦又仿佛隻是阿忘的錯覺。
她把他要的給他,他怎麼會痛苦呢。
霍玉駑捧著阿忘臉頰,雙眼微紅:“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阿忘,皇城離靖安好遠,好遠,我不能去,我隻能守在這裡,蕩平所有的尉遲殘餘,我要把天下送給你。”
“以後,你再也不會受人欺淩,沒有人能夠擄走你。”霍玉駑道,“阿忘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所有人都要拜服在你的腳下。隻有我——”
霍玉駑闔上雙眼,試圖將淚水留在眼眶:“隻有我能站在你身邊。
“大哥走了,我還在,這一生,有我。彆怕。”
阿忘不解又心驚地瞧著霍玉駑的淚水,她原以為他有了無上權勢後會淡忘她的。
靖安到皇城的這一路,阿忘也擔憂過,如果霍玉駑身邊有了彆的女人,他召她來,隻是為了滿足過去不得的**,那她該怎麼辦。
可今日見到霍玉駑,阿忘才發現自己多思多慮了。
他還是玉哥,家裡的二蠻,那個會把糕點省下來給她的小丈夫。
阿忘抬手,柔撫著霍玉駑眉眼:“玉哥……”
霍玉駑的痛苦讓阿忘心頭好受了些,有一種相依為命的微妙的快樂。
她見不得他太開心,她願意與他一起歡愉,可頭一夜,他不該高興。
霍玉駑越是痛苦,阿忘越是移情,仿佛霍玉駑不但是她的玉哥,也成了她的大哥。
這樣她就不算是背叛。
不算是偷情。
她一個寡婦,沒有媒妁之言再嫁,卻與丈夫的弟弟廝混在床榻……阿忘神思恍惚,她該遵從世俗為大哥一輩子守寡,還是遵從內心與二蠻相依為命。
她喜歡二蠻溫暖的胸膛,不喜歡一個人孤零零的空堂。
她不要一輩子穿著喪服直到老死,她才十八,還這樣的年輕,不願困死在小院一生。
“玉哥……”阿忘輕聲道,“我是你的,你也得是我的。”
“就算你以後要做皇帝,我也不準——”阿忘道,“不準你後宮三千。”
“二蠻,”阿忘撫著霍玉駑頸項,“你會一直愛我的,對嗎。”
霍玉駑緩緩睜開眼眸,濕潤的眼如同黑沉的雨夜,他看著阿忘,他夢寐以求的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