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清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可有時候會覺得好像被桎梏住了。</p>
珍饈佳肴、珠寶華服、高高在上的地位、獨一無二的愛……她該知足的。</p>
可是霍玉駑看她好緊，連見大哥單獨說說話也不準。</p>
每次見了夜間還要吃醋。</p>
她的生活裡不能隻有夫君啊……</p>
“大哥，”阿忘道，“我好想你。”</p>
阿忘低垂著麵龐，不敢看他，害怕霍瑛說她。</p>
霍瑛沒有，他抬起手，想要撫阿忘低垂的麵容，但伸到半空，又把手收回去了。</p>
“陛下會擔心的。”</p>
阿忘微微蹙著眉，沉默了會兒道:“大哥，邊疆是什麼樣子，大漠孤煙真的直嗎，長河落日有多圓。”</p>
她小的時候，是想要走過許多許多地方的。可現在，隻能從一座宮殿裡去到另一座宮殿。</p>
雖然很大，足夠寬廣，可阿忘總覺得，除了方方正正的一切，也有不拘一格肆意生長的存在。</p>
阿忘突然冒出一種衝動，想讓大哥帶著她遠走，帶她去看看生活其他的可能。</p>
但霍瑛道:“邊疆苦，百姓衣衫薄，偶有凍死者。昨夜還空蕩的街，翌日便多出幾具屍體來。”</p>
霍瑛瞧見一些阿忘的心思，他不能那樣做。</p>
阿忘已經被齊朝傾力供養了這麼多年，她習慣了最好的一切，彆說衣衫薄，哪怕衣衫稍微粗糙一些，都能磨疼阿忘柔軟的肌膚。</p>
她的口味也早就被養刁了，味道不好她是吃不下去的。</p>
她是宮廷裡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平民百姓的生活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p>
外麵有新鮮的一切，也有疾風驟雨電閃雷鳴，那些對霍瑛來說家常便飯的危險，輕易就能傷到她。</p>
她被養得太嬌，不適合出去了。</p>
“我會跟陛下說說，”霍瑛道，“讓崔家的孩子進來，陪你說說話。”</p>
阿忘的義父一家在局勢穩定後，出世入朝堂，霍玉駑念著崔家養過阿忘，略微重用幾分，崔嘉賢也是個有本事的，推動了不少改革。</p>
阿忘的兩個義兄回漣州後，擰不過家族，在阿忘為後之後，死了心，先後娶妻有了孩子。</p>
如今琴瑟和諧，舊事掩埋，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是娘娘與臣子。</p>
隻有霍瑛，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下，多年來單著，小妾也無一個。</p>
“大哥——”阿忘道，“你也不想我來見你嗎。”</p>
“我隻是……”阿忘也不知道，明明她過得很好，為什麼有時候會厭倦。</p>
霍瑛道:“我知。我知……”</p>
霍瑛忍不住抬手撫上阿忘臉頰，他想看看她。</p>
他的手好糙，殺了多少人啊，可是阿忘不怕他帶來的疼。</p>
她順著力道抬起臉頰，有些羞澀地看向霍瑛。</p>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可隻是看著他，阿忘心中都忍不住生出微喜。</p>
驀然，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呼喊。</p>
找她的人來了。</p>
她必須離開。</p>
“大哥，”阿忘眼眶微濕，“我，我走了。”</p>
阿忘不敢耽擱，生怕宮女太監找過來。最後看了霍瑛一眼，便匆匆離去。</p>
霍瑛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不能撫過她離去的衣袖。</p>
夜間。</p>
霍玉駑問阿忘白日去哪了。</p>
阿忘沒答。</p>
霍玉駑壓抑著怒氣，輕聲道:“你是在跟宮女玩捉迷藏的遊戲，對嗎。”</p>
阿忘低著頭點了點，這麼多年過去，她連撒謊都不會了。</p>
這副模樣，誰會相信她捉迷藏。</p>
霍玉駑把阿忘緊緊抱懷裡:“我再問一次，你去做什麼了。”</p>
阿忘不肯說。</p>
霍玉駑輕笑一聲，略微譏諷道:“我看得這麼緊，你還是要去見他。我哪裡待你不好，讓你忘不掉大哥。”</p>
“你抱疼我了。”阿忘輕聲道，“玉哥，玉駑，夫君，你抱疼我了。</p>
“我隻是說說話，李宜被你調走，其他人也不讓我多接觸。玉駑，我覺得，覺得孤獨。”</p>
阿忘眼眶微濕:“為什麼我跟大哥說說話也不行，我不會跟大哥有什麼的。”</p>
“你不但有，”霍玉駑道，“你還跟他有了霍熠。你還想跟大哥繼續生一個嗎。</p>
“再生個女兒？”</p>
阿忘輕聲道:“你在說什麼啊，我老了，不生了。”</p>
霍玉駑鬆開些，撫上阿忘一如往昔的麵容:“阿忘，不要有下次，你可以見大哥，但我必須在場。”</p>
阿忘微蹙眉頭:“我總覺得，覺得……不自在。夫君，你把我看得太緊了，我不舒服。”</p>
霍玉駑眼眶微濕:“阿忘，你什麼時候才能體會到我的心。”</p>
阿忘低著頭，霍玉駑抱著她，默了會兒安慰道:“彆怕，彆怕，是我話說重了。阿忘覺得無聊了是不是，樂師新排了曲子，阿忘明天聽聽可好。”</p>
阿忘這才抬起頭來，看著霍玉駑輕聲道:“你剛嚇著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欺負我。”</p>
“是我不好，”霍玉駑道，“原諒夫君，阿忘最大度了。”</p>
阿忘淺笑起來:“好，原諒你。以後不許嚇我。”</p>
“不嚇，阿忘彆怕，阿忘最乖了。”</p>
霍玉駑抱著阿忘，愛著阿忘，寵著阿忘。</p>
心智上，她變得越來越小，他卻越來越老。</p>
他知道這不是健全的愛，他造的金屋桎梏住了阿忘，也囚禁了他自身。</p>
但霍玉駑，甘之如飴。</p>
他不後悔，他隻怕阿忘生出逃亡的心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