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怪物以為阿忘逐漸軟化的時候,太子招攬的道士們已經發現了怪物的藏身之地。
一次怪物去人間采購物品時,道士們悄悄上了門。
他們告訴阿忘,太子一直在尋她,他一直等著她,拒絕了一樁又一樁婚事,頂著壓力尋她。
道士將手中的藥瓶給阿忘,告訴她隻要讓怪物吃下,哪怕一滴,他便無法化形,他們便能趁機殺了他以絕後患。
阿忘靜靜地看著手中的藥瓶,道士們可以直接帶走她,卻要她冒著危險給怪物下藥。
阿忘看穿了他們想從怪物身上獲得好處的心思。
“太子殿下,真的沒有娶妻生子嗎?”阿忘問。
道士道:“太子殿下對姑娘用情至深,我們這些在深山老林裡修煉的老道士都被殿下找了出來。他若是計較姑娘被擄走這件事,便不會費這麼多的功夫。”
“姑娘放心吧。”道士道,“若不殺這物怪,他依舊會纏著姑娘。若姑娘失敗了,我們也會冒死帶姑娘出去。”
阿忘覺得心冷,她止不住地戰栗起來,她握著藥瓶心慌得厲害。
她有機會殺他了,為什麼要害怕要顫抖。局勢比她想象得要好,太子比她想象中更好,這是一件好事。
道士們走了,阿忘站在門口,心像湖畔的蘆葦,搖曳,搖墜。
她感到害怕。
當機會落到眼前,阿忘才發現自己並非全然無情。可怪物擄走她便是罪,其後無論怎樣彌補,都是暴力的威脅。
阿忘不想殺人。
她蹲坐下來,覺得疼,她說不清哪裡疼,她害怕。
她害怕得淚水滾落,害怕得想要一個擁抱。
她這裡呆了好幾年,她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出去的勇氣。
為什麼要把決定交給她,如果他們要殺怪物,拚殺就好。她可以隔岸觀火,視若無睹,遠遠離開。
她意識到自己的懦弱。
她該殺了他,她該殺了他的。
一開始就不對,怎麼可能結出可口的果子。種惡因得惡果。
種惡因得惡果,阿忘勸自己。
她做了一頓飯,她頭一次給怪物煮飯吃。
怪物這次帶回來好多新鮮的玩意兒,他問阿忘喜不喜歡。
阿忘輕點了下頭,讓怪物吃飯。
頭生鹿角的冷峻男人唇角微揚,他以為阿忘漸漸接受他了。
他完全沒有防備,吃下了阿忘做的飯菜。
道士們出現的時候,他還想著帶阿忘跑。
可怪物發現自己無法化形了,而阿忘被一個道士護送著遠走。
怪物使出幻術,可這些老道特意準備了破除幻術的武器。
阿忘不知道這場戰鬥的最終結果。
她回到都城,見到了太子。太子視若珍寶地將她抱入懷中,他說他終於尋回她了。
太子接阿忘到東宮,說要辦一場盛大的婚事除晦氣。
但這場婚事被皇帝阻攔了下來。
“太子,你知道外麵怎麼傳的嗎?”皇帝道,“柳家小女的名聲已經壞了,不可能做你的正妻。”
“你若喜歡,納個妾便是。”皇帝道,“這已經是朕最大程度的容忍。”
樣貌端正如玉的太子道:“被擄走不是阿忘的過錯,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惡意中傷罷了。”
“父皇,”太子道,“兒臣想娶阿忘,兒臣決意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他與阿忘的第一次見麵是阿忘安排的巧合,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刻意勾引他。
她的技巧並不高明,可太子依然傾心。
他看見她眼裡的壓抑與不甘,他看見她的痛苦與沉
默。
太子派人查了阿忘,知道她嫡母有意將她嫁給都城裡有名的紈絝子弟。
淩.辱妾室、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太子本就有意收拾的家夥。
她隻是自保而已,就算她的行為出格,不符合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也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就算她並不聰明,並不淡泊,一個掙紮在塵世的女孩,他有什麼資格去評價她。
他生來地位高貴,下麵隻有幾位公主妹妹,他是唯一的皇子。
他一個沒有嘗過苦頭的家夥,有何資格說阿忘不好。
他要娶她,讓阿忘過上不必煩憂的生活。
皇帝叫太子滾,太子麻溜地出殿了。
他回到東宮,笑著讓阿忘彆擔心,他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阿忘隻需要安心待嫁就好。
阿忘問:“殿下當真不介意——”
太子道:“過去的都過去了。沒什麼可介意的。我若是那等心胸狹窄之輩,阿忘也不會瞧上我。”
“你能回來,”太子笑,“我很開心。”
太子拉著阿忘去看自己抄的佛經:“你看,這是一筆一劃寫下的,就算每天好累,也堅持寫一寫。”
不管祈福有沒有用,太子希望阿忘平安。
阿忘眼眶微濕,不明白為什麼太子會這樣好,她覺得像一場夢。
夢醒了,什麼都沒了。
太子抱住阿忘,安慰著:“彆哭,彆哭,我會照顧好你。以前你受過的苦,以後都與阿忘無緣了。”
“本宮的太子妃,就要昂首挺胸地活。”太子輕拍著阿忘的背,“我好高興,你能回來。”
他把阿忘抱起來,滿屋跑:“回來了,回來了,咱們大婚。大婚後,你就是我的妻,而本太子是阿忘的夫。”
阿忘被抱著,麵上漸漸露出笑來。
噩夢的一切,似乎真的遠去了。
可六月,南方洪水泛濫,欽天監說不祥。
道道不祥直指阿忘,太子不得不站出來,說他會親自南下,監視官員治理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