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知道也肯直麵自己對曲燎原的某些稍顯病態的欲.望,不成熟、也不健康的占有和掌控心理。愛情伴隨的理所當然是欲.望,他的欲.望中天然地包含了這些,並且他自認有在合理地克製自己。
他以為曲燎原也喜歡,能接受。
如果真的能完全接受,曲燎原就不會對他說出“我不想永遠被你牽著鼻子走”這種話來,對控.製.欲的接受,所有人都是有限度的,他自以為是快刀斬亂麻的選擇題,壓到了曲燎原的容忍黃線。
這一天,還隻是一個白天,宋野就被推到了矛盾和孤獨的冰冷漩渦中。
彆人趁著課外活動去玩耍、去鍛煉,或是留在教室做習題,到了晚飯時間去吃飯。隻有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什麼也不想做,隻等著日落,等著天色變暗,等著這一天快點過去。
這有點像他和曲燎原在某一次考試前爆發過的冷戰。那一次他就隱約有了種不平等的感覺,日常尚且表現不出,一旦兩人發生矛盾,曲燎原能牽扯到他所有的情緒,能讓他做不成題,考不了試,吃飯睡覺的基本生活能力都要喪失一大半。可是反過來,他對曲燎原大概是沒有這樣毀天滅地的嚴重影響。
也許就如同爸爸所說,愛情本來該是驅動力,被他當成了和目的,甚至是人生的全部。
另一邊,曲燎原一整天渾渾噩噩,沒有好好複習,課間強拉著彆的同學一起玩,下課還要找人一起吃飯,李超幾次找他想換回座位,他都賴著不肯回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宋野。
昨晚的爭吵,雖然是宋野先拿“分開”來威脅他,但最後的結果無異於是他自己提出了“分手”。
宋野那麼聰明,長得又好,將來從清華畢業,那就是國之棟梁。
他算什麼?普通智商,普通長相,不聰明,還不夠努力,隻是占了從小認識的便宜,早早地和宋野談起了戀愛,宋野還一路帶他披荊斬棘,讓他有了今天的優異成績。
他理應對宋野感恩戴德,一輩子都對宋野言聽計從,就像爸爸對媽媽那樣。他們可以組建一個家庭,好好地,幸福快樂地永遠在一起。
這一切都被他自己搞砸了。他就不該喜歡軍警製服,不該動想考公安院校的心思,更不該去亂搜索、亂打聽。
為什麼不忍住?根本什麼都不懂,還老是愛沒有根據地瞎想,從小就這樣,爸爸媽媽和宋野都說過他多少次了,為什麼不長記性?
他應該去找宋野道歉,求宋野原諒他,和好以後,認真複習,爭取裸分也能超過北大光華的錄取線。
去啊,快去啊,怎麼還不去?
他始終還是有點不甘心。
不是因為要向宋野低頭,他不怯這個,而是要他從此放棄什麼的不甘心。
晚自習課間,他不想在教室裡待著,和宋野離得這麼近又不能靠近,這感覺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到平行班所在的教學樓上,去找了好友康明說話。
康明從教室裡出來,一見就問他:“聽說你和你哥吵架了?怎麼回事?”
曲燎原吃驚道:“你聽誰說的?”
康明道:“好幾個人跟我說了,你倆天天像被502粘在一起一樣,今天怎麼脫膠了?”
曲燎原:“……”
“到底怎麼了?”康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教室門前的圍欄上,也不害怕從五樓栽下樓去,說,“跟小明哥哥講講。”
“也沒什麼。”曲燎原沒辦法講,鬱悶地問,“小明,你想過大學要學什麼專業嗎?”
康明道:“我想學新聞,當記者。”
“沒看出來,你還有新聞理想。”曲燎原完全沒想到。
康明笑道:“才不是,我的理想是去當體育記者,這輩子是當不了職業籃球運動員了,將來能去報道ba也行。”
他中考前就想當體育特長生,但是因為文化成績比較好,超了一中錄取分數線三十多分,家裡寄希望於他將來能上一個熱門專業,有個好工作,強烈反對他學體育。
他說:“我現在這是曲線救國,未來總有一天,我會出現在中央五套的直播現場,你等著看吧。”
曲燎原有點替他遺憾,但又有點難以言說的羨慕,道:“小明,加油。”
“我是想考中傳,就是分數還有點懸,你這分數,勻我點就好了,哈哈哈。”康明開了玩笑,又問,“燎原,你想學什麼?沒偷偷有個什麼理想?”
曲燎原突然間便漲紅了臉,他有理想嗎?那個……算是嗎?
康明也沒追問,問他:“幾點了?彆誤了最後一節課,你回實驗樓還挺遠的。”
他抬了手腕看手表上時間,康明第n次表示羨慕:“你哥送你這表真好看,我怎麼沒這麼好的哥。”
曲燎原:“……還兩分鐘就上課,我走了。”
“行,沒事我找你去,我腿長,跑得快。”康明道,“明天中午就放假回去過元宵了,你倆還得回一個家,趕緊和好吧,彆跟倆小孩兒似的鬨彆扭。”
曲燎原道:“知道了。”
說是知道該和好,回去後他反而更糾結了。
理想到底是什麼?喜歡,就能叫做理想嗎?會不會隻是他一時的頭腦發熱?
晚自習放學後,又像昨天一樣,他倆沒有說話,也沒有一起回去,而是分開回了不同的宿舍,一牆之隔的兩邊,各自度過又一個難捱的夜晚。
次日中午,補課結束,學生們放假回家。
往常周末,宋野會幫曲燎原收拾好要帶回家的東西,然後一起走,今天他沒有,收好自己的東西,就獨自走了。
曲燎原背著鼓鼓囊囊塞滿臟衣服的書包,遠遠落在他後麵,他走得並不快,隻是曲燎原不敢追上去。
本來是該去便利超市找父母的,宋野卻到校門外的公交站牌等起了車。
曲燎原在校門口張望了片刻,怎麼辦?讓他自己走嗎?他是要回家?還是去哪裡?
不容曲燎原再多想,回家該坐的那趟公交開了過來,宋野朝前邁了半步,是要坐這趟車的意思。
曲燎原忙跑上前去,宋野上車後,還有好幾個一中的學生也擠著上了車,曲燎原最後一個上去,一上車,他就傻了眼……他沒有錢!
他和司機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司機道:“你看我乾什麼?趕緊投幣啊!”
車上乘客都轉頭看這邊,曲燎原到嘴邊的“賒一次行不?”又尷尬地咽了回去,打算下車去,趕快找認識的同學先借幾塊零錢,再坐下一班公交追回家。
那幾個高三同學曲燎原都不太認識,隻知道是哪個班的,但還沒和人家說過話,人家卻是熱心,幫他對司機說:“他親哥先上來了,肯定投過兩個人的,您是沒看見吧?”
司機疑惑了,說:“是嗎?是哪個?你嗎?投了倆?”
宋野已經到了後門處,目光越過許多學生,看向前門口的曲燎原,眉頭微微皺著,沒有回答司機的問題。
一人也就一塊錢,司機懶得再計較清楚了,抓了方向盤,開動了公交車。
曲燎原對幫他說話的同學道了謝,然後穿過他們,也到了後門這邊來。
宋野偏過頭,凝目看著他,漂亮的眼眸裡,似乎有著千言萬語。
曲燎原抿了下嘴唇,說:“給我一塊錢,我先去補下投幣。”
宋野:“……”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一鼓作氣寫到和好,不行了,我脖子好疼,必須要先去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