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一個月前, 蘇時若主動加入國際聯盟醫療組織。
去往貧瘠落後、地理與氣候環境極為惡劣的沙非國支援。
沙非國一開始隻是某個區域爆發了一場細菌感染。
感染者出現失控行為,性情變得暴躁,容易傷人, 與狂犬症類似。
最後器官衰竭脫水而亡。
沙非國因為環境氣候等原因, 總會爆發出各種各樣的疾病。
沙非民眾已經習慣了。
如果自己不小心中招, 是命中該有。
沒有中招活得好好的,則是上天寵信的幸運兒。
因此沙非國裡年齡超過五十以上的, 在當地會被供奉起來。
——沙非國民眾平均壽命隻在四十左右。
細菌感染這事兒,起初沒有人重視。
沒想到事態嚴重起來。
人體內存在各種各樣的菌群,當地醫生也不知道怎麼感染的。
照這樣下去,不找到原因和症節, 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當地政府開始向外求助。
連續去了幾波都沒用。
蘇時若得到消息後,不加思索, 立刻申請前往。
三兄弟中論智商,蘇時若最高,屬於天才級彆。
他從小對醫學有著強烈興趣, 也在這方麵展現出了超強天賦, 連續跳級完成學業。
嚴格意義來說, 外科是他的主攻方向。
但天才是不會隻專一項的——他在其他方麵也有涉及。
比如細菌病毒、藥物成品等研究。
他不顧危險主動申請去沙非國支援。
一是對該國發生的細菌感染好奇。
一是如果他能在其中起到點幫助,阻止細菌繼續感染,亦是做善事。
三是學習——其他國家前去支援的均是專家團隊。
醫院領導,以及更上麵的那些院士得知他的申請後。
百分之八十的不同意。
自私一點——如果是自己國家, 當然責無旁貸。
可那是他國, 這又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稍不注意,萬一自己感染……
國家若失去他這樣的頂尖人才,太痛心了。
但蘇時若決定的事, 誰也無法動彈。
上麵不同意的話,他也會以私人行程前往。
都這麼說了,無奈之下,領導們隻得同意。
他沒跟家裡人說去支援到底是做什麼,稍作準備直接出發。
沙非國那邊信號不好,和國內聯係困難。
再加上蘇時若沒日沒夜地鑽研,根本沒有時間和家裡人聯係。
走之前,他通過微信群得知新找回來的小妹妹的一些情況。
他沒有和她通話或視頻,也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一來,相信大哥能處理好。
一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妹妹,打破他一十多年專研科學的探索精神。
他對她的存在,感覺很……微妙。
決定好就不再多想,這是蘇時若一慣的行為方式。
在沙非國的這一個月,他一心一意撲在研究上麵。
都快忘了自己是誰,哪還記得家裡人,以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小妹妹。
幸運的是,他的判斷沒有錯、研究方向也正確——
和一群專家一起不分日夜忙碌,終於成功找出感染源,研製出了能阻斷感染的藥劑。
沙非國的那場爆發起來的病災得到控製。
後續就是將藥劑研製成疫苗,加大救援力度,但那是國際聯盟醫療組織的任務。
蘇時若不用再插手了。
對於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感激、稱讚、榮譽,他不需要。
他一直比較注重規矩,或者說比較——
是以即使身體和精神麵臨著雙重疲憊,依舊下飛機直抵就職醫院,寫完述職報告從內網提交。
一切都沒有意外。
深夜的醫院比起白日,繁雜的喧鬨被夜色吞沒。
尤其他辦公室所在的這方區域。
到了晚上幾乎安靜得落針可聞。
洗手間也在這方區域——從辦公室出來,直走一條不長不短的走廊,左轉便是。
夜晚值班的醫生本就不多。
淩晨十一點的時間段,可以說他是這片區域唯一的活人。
鞋踏在地板,能蕩起不輕不重的淺淺回音。
這樣的環境下,洗手間隻會更安靜。
靜到甚至隔間門推開時發出的細微吱呀聲隨之放大。
在極靜中透出一些詭異。
當然,蘇時若不會在意這些。
可要是在這樣的一個情境下,忽然飄進來一道透明的白色幽影——
相信哪怕是可以大笑著無絲毫懼色百米蹦級、萬米高空跳傘、無保護措施攀登懸崖絕壁的大佬們,
也會在這一刻汗毛直豎,腎上激素飆升。
蘇時若這趟沙非國之行,遇到過兩次極驚險的時刻。
要不是運氣好,他大概已經無法再回國。
一次是被感染的一個病人發狂撲倒,在對方瘋狂地嘶咬中,他差點被咬傷。
好在隨軍的軍人及時拉開,避免了這次危機。
蘇一哥被扶起來時,冷靜得連旁邊身經百戰的專業特種軍都吃驚——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心率居然沒過百。
還有一次是他臨時的休息房間被眼鏡王蛇光顧。
在沙非國這樣的環境裡,毒蛇盛產。
沙非民眾每年死在毒蛇之口的不在少數。
麵對不知從哪裡出現,並且一出現就對他展開攻擊的劇毒之蛇。
蘇時若沉著並迅疾應對。
利用房間的布局,經過一番危險追逐,最終人類戰勝。
那會兒,他的心率同樣沒有過百。
……
現在,如果有一台監心器測試蘇一哥心率的話。
會發現,在右右飄進洗手間被他看到的瞬間,
他的心率罕見地,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近乎嗖一下飆到了一百以上。
這要是被其他對他比較了解的學者得知,隻怕都得做一篇報告來分析。
——前提是,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引起蘇一哥的心率變化。
——要是知道,或者親自經曆,他們就該對自己的心率進行分析。
……
死寂的洗手間裡隻有水龍頭嘩嘩溢出的流水,衝刷著掉在洗手池裡的眼鏡,最後旋轉著沒入。
蘇時若有輕微近視。
不戴眼鏡的情況下,兩米內看人的臉會有些許模糊。
細節看不太清,整體輪廓沒有問題。
由於他一個月腦海裡裝的都是研究。
且對右右的印象還停留在蘇時深當初找到右右,發在群裡的兩張照片。
一張是垃圾堆翻吃的和流浪狗分吃紅薯。
一張是洗乾淨團在床上睡著的側臉。
再加上此刻的特殊情況,想讓他瞬間反應過來並一眼認出來者是誰,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短短幾秒時間,在蘇時若的腦海裡已經無線拉長,無數豐富的信息爭先恐後地冒出。
比如人影虛幻——或許是光影折射。
直接離地飄進來——鏡麵折射導致的角度問題。
大自然有許多奇異現象,眼睛在某些時刻會欺騙大腦,呈現出與現實不一樣的畫麵。
不過……
剛才那驚鴻一瞥時收集到的畫麵信息告訴蘇時若——
前兩者可以有科學依據解釋。
但是,對方從窗戶直接“穿”進來……
要用科學原理來解釋的話,他暫時找不到合理根據。
洗手間窗戶外麵是垂直的十多米高的水泥地麵。
外牆光滑,貼滿瓷磚,沒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工具。
等了一會兒,發現一哥哥還背對著自己沒有反應的右右不自覺地飄近了些。
因為太過興奮,小姑娘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魂體狀態是有些虛幻的。
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卷翹的睫毛輕顫,烏溜溜的大眼睛彎成漂亮月牙。
泛著奶意的嗓音又軟又甜:“一哥哥,我是右右呀~”
咦?
一哥哥怎麼閉上眼睛了呢。
右右疑惑地眨了眨小扇子般的濃長睫羽。
下意識飄到蘇時若身側,身形上升,小腦袋湊過去。
閉上眼睛,試圖讓大腦通過視網膜接收的信息中斷的蘇時若,過濾完所有信息。
右右聲音傳達的意思通過聽覺係統直達到大腦,進行分析處理。
“……?”
右右?
蘇右右?
父母托夢找回來的天降小妹妹?
“…………”
蘇時若重新睜開眼睛。
微微轉眸,視線裡裝進小女孩甜甜的笑容。
除了身形虛幻之外,身體有一小截沒入洗手台外。
她的臉看起來粉粉嫩嫩,倒與恐怖可怕不沾邊。
他的大腦迅速摒除最初產生的一係列不平靜的情緒。
蘇時若近乎以一種毫不相關的局外人的視線,緩緩審視麵前的小女孩。
見到一哥哥睜開眼睛,右右眼睛彎成的月牙兒更深了。
知道一哥哥在打量自己,小姑娘乖乖地任由打量,還有點緊張呢。
哥哥說一哥哥也喜歡自己。
可這是右右和一哥哥第一次見麵呢。
一定要給一哥哥一個好的印象。
小姑娘在心裡暗自想著。
然後……她發現。
一哥哥不但沒有笑,臉色還越來越沉,隱隱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
這種凜冽冰寒的情緒她無法分辨出具體是什麼意思。
隻能主觀從青年越來越沉鬱的臉色判斷出——
一哥哥不喜歡我。
小姑娘呆呆地望著蘇時若。
被這個得出來的結果給震住了。
她不安地往後飄了些,小臉寫滿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斷湧出的委屈漫上心頭。
右右睫毛顫了顫,眼圈裡已有淚光浮動。
她在想要不要先離開,旋即就看到了自己兩隻jiojio沒在洗手台裡。
小姑娘“呀”了一聲,腦袋上的小燈炮忽地一亮——
委屈止住,她靈光一閃,覺得:
一哥哥是不是被右右嚇到了呀。
“一哥哥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得出結論的右右慌裡慌張地趕緊道歉,澄清自己:
“右右不是鬼……”
右右是過來抓鬼的。
小姑娘剛想這麼說,又擔心本來就嚇到一哥哥,再這樣說會更嚇到他。
她陷入到該怎麼向一哥哥解釋才會讓他不害怕的煩惱中。
蘇時若將她臉上慌亂無措的神態收入眼中,抬手關掉水龍頭。
臉上無任何異樣地撿起水池裡的眼鏡。
手伸入口袋,沒有摸到手機。
頓了頓,想起手機放在辦公桌上充電。
“跟我來。”
他壓著情緒朝那道小幽影說完,大步走出洗手間。
右右下意識跟了上去,乖乖用走的,沒用飄。
餘光掠過這一點的雋雅青年仿佛吸滿墨汁的睫羽輕動。
或許是為了應景,也或許純粹是巧合。
走廊天花板上其中一個燈泡開始幽暗閃爍,發出在安靜環境下讓人不由自主有些心驚肉跳的嗞啦聲。
配合著小女孩如幽靈般的虛幻身影。
畫麵的驚悚程度……拍攝下來的話,不用任何後期剪輯特效,一旦上傳至網絡,能嚇哭一群人。
確認幽影身份的蘇時若,剛才那一瞬間上漲的心率已經平緩下來。
甚至還有越來越低的趨勢。
進入屬於他的獨立辦公室後,青年拿過手機,找出蘇時深的號碼,撥了出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蘇大總裁連夜趕去另一個城市處理一樁緊急事件,手機靜音。
蘇時若果斷又撥了蘇時秋的號碼。
這次是關機。
——蘇三少晚上睡覺電話會關機,避免有人打擾。
蘇時若:“……”
連試幾次,確認聯係不到兩人,他暫時放棄。
“一哥哥彆怕,右右真的不是鬼。”
小姑娘望著一哥哥放下手機,小心翼翼解釋:
“右右是出來找一個好朋友……他扭到腳,住院害怕,我來幫他。”
蘇時若沉默地看著她。
大腦快速分解一些信息——來自他曾經年少時觀看過的少數鬼片。
有些鬼不會承認自己是鬼。
更何況她還這樣小。
“出來”——是從哪裡出來?地底?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