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右右本來想立刻告訴二哥哥, 從小夥伴那裡得來的關於自己魂體是“靈魂出竅”的解釋。
但二哥哥問她除了哥哥外,還喜歡其他什麼東西。
小姑娘的注意力轉走,開始掰起手指細想, 慢慢的小眉頭擰起來。
……她喜歡的東西太多了, 完全數不過來。
蘇時若趁她認真想的間隙,把她帶回了辦公室。
然後想好了的小姑娘開始報名字。
包括且不限於:玩具、動畫片、零食、吳媽媽做的飯……
蘇時若沒預料到孩子如此實誠, 能說這麼多。
憑借強大的記憶力, 在工作便簽上記錄下來。
右右想到什麼說什麼,連穿過的喜歡的小襪子、梳頭發的小梳子都有。
蘇二哥什麼都沒說, 筆尖不停,全部記錄下來。
右右見二哥哥寫下自己說的,恨不得自己多說一點讓哥哥多寫一點。
同時心裡又好奇,忍不住間歇的時候疑惑地問:“哥哥記下來做什麼呀?”
蘇時若順口說出:“買來燒給你。”
話落,筆尖頓住:“……”
抬眸望向湊近看他書寫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臉茫然:“為什麼要燒給我呀?”
說不清他現在心裡什麼情緒, 蘇時若隻是下意識地抬手。
意識到自己竟想捏一捏她的臉時,他微不可察地僵了下。
“你這樣多久了?”他轉移話題。
同時想借這個問題推測她死了多久。
右右理所當然地認為二哥哥是在問自己出來多久。
怕二哥哥覺得自己調皮, 小姑娘翹起兩根軟呼呼的手指比劃一個短短的距離:
“隻有一會兒呢, 右右馬上就回去睡覺。”
蘇時若不確定她這樣跑出來, 以後會不會影響投胎。
他的思維發散迅速, 想得非常多。
既然鬼都有了, 那黑白無常是不是也有可能存在?
她這樣會不會被抓?
略一思考,蘇二哥說:“你快回去‘睡覺’,以後不要隨便出來。”
右右乖乖點頭,走之前她問:“二哥哥還要工作嗎?”
蘇時若遲疑著, 淡淡地“嗯”了一聲。
“工作也要早點休息呀,熬夜身體會不好的,二哥哥要少熬夜。”
聽出她語氣裡的擔憂, 蘇時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沉。
小姑娘緊接著又說:“二哥哥什麼時候能過來看右右呀。”
麵對她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目光,蘇時若無法沉默,卻也無法承諾。
——他怎麼過去,自我了結下去見她嗎。
不想撒謊騙她但又沒辦法拒絕她期待的蘇二哥。
隻得僵硬地找出一個理由——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
“等我忙完。”
直到小女孩在他麵前突兀消失,辦公室裡還回蕩著她軟糯的“哥哥再見~”,
蘇時若視線掠向時間,淩晨快一點。
眼簾緩緩垂下,四周靜得他能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以及血液在血管裡緩慢的流動聲。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大腦,他或許會認為剛才的一切,是做的一個夢。
靠向椅背,指尖拾起便簽,開始按照上麵記錄的東西一一網購。
有些網上沒有,隻能線下買。
他將能在網上買的全部買完,徐徐舒了口氣,閉上眼睛。
這一個月他休息的時間很少,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幾倍花。
回到醫院述職報告提交完就應該回家。
卻因小女孩的“到來”耽擱。
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被右右的情況中斷。
他以為無法睡著,結果不知不覺意識竟墜入了黑暗。
不知過去多久,他被手機來電震在辦公桌上的“嗡嗡”聲喚醒。
睜開眼睛的刹那蘇時若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他甚至沒去想有沒有做夢。
垂眸看到屏幕顯示的名字後,略有些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
——電話蘇大總裁打過來的。
連夜處理完緊急事件,從老家回來的肖揚主動表示由他來收尾。
蘇時深便先回了酒店。
已是淩晨六點,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朦昧的光線逐一擴散,驅逐夜晚寂靜的黑暗。
然後,燈光下有些胖的影子晃了下。
——“俺看到你手機之前亮了好多次。”
“……”
對影子裡的厲鬼說過不要突然說話。
奈何對方口頭上答應得十分爽快,卻照舊不改,依然時不時蹦出一句。
蘇大總裁從一開始的還會脊背繃緊,到現在已然免疫。
原本不欲理會的他頓了頓,麵無表情地從內袋裡拿出手機。
發現淩晨時分,應該在國外支援的蘇時若給他打了六通電話。
兄弟三人平時很少聯係。
都是成年人了,各自在自己的領域忙碌。
一般有事才會聯係。
在右右被找回來後,蘇二哥去了國外,通訊幾乎處於中斷狀態。
而蘇大總裁和蘇三少之間因為右右,開始了頻繁聯係。
如今收到蘇時若的電話,大概率隻有一個原因——
他回來了。
眉梢微動,蘇時深沒有遲疑,立刻將電話回撥過去。
他話還沒出口,就聽到老二那邊沉沉來了句:“小孩怎麼死的?”
蘇時深:“?”
蘇時若:“死多久了?”
蘇時深:“??”
蘇時若:“發生了什麼事?”
蘇時深:“???”
蘇時若話落,通訊陷入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沉默中。
當然,這個沉默在蘇二哥這裡,轉化成老大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眸色濃鬱,耐心等待。
幾秒後。
手機那端終於有了聲音:“……誰死了?”
蘇時若:“……”
他眉羽無意識地皺了起來,手指間靈活轉動的筆慢慢停下。
嘴唇微啟,吐出三個字:“蘇右右。”
蘇時深:“……………………”
蘇大總裁剛升起幾分怒火,驀地想到什麼。
微妙地又停頓幾秒,他問:“為什麼這麼問?”
這下輪到蘇時若冒問號。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手機那端的人不是本人。
大哥不像老三,他對大哥的智商向來持肯定態度。
但聲音作不了假。
“人死了這麼大的事,你打算一直瞞著我?”
蘇時若以平靜的口吻說:
“那小孩和我也有血緣關係,我有權利知道她的死因。”
蘇時深語氣莫名地說:“誰告訴你她死了?你怎麼確認她死了?”
有父母托夢在前,蘇時若沉默片刻,沒有隱瞞:“她的鬼魂直接來找了我。”
蘇時深瞳孔微動——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
“我確定沒有出現幻覺,眼睛也沒有問題。”
避免蘇時深不相信,他快速強調:
“大腦更是十分清醒。”
他以為蘇時深會說什麼,卻聽到他問了個與之不相關的問題:“你回國了?在哪?”
“醫院。”
“你在醫院看到她的鬼魂?”
“嗯。”
蘇時深又問:“怎麼看到的?”
蘇時若:“……”
他眉心蹙起的弧度加深。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他覺得大哥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絲毫沉重,反而有一絲興味。
饒有興趣似的。
蘇時若壓下從胸腔湧上的情緒,簡明扼要地陳述前因後果。
並再次強調他見到的是鬼魂,絕非眼花。
陳述過程中,蘇二哥自是不會提及自己的反應,隻是將所見所聽說出來。
這也足夠蘇大總裁腦補出那個畫麵。
深夜,洗手間,鬼影……
他近乎是以一種不穩重的神態,令自己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通話又沉默下去。
蘇時若繼續耐心等待。
足足過去好一會兒,手機那端終於又傳過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這件事因為你去國外,聯係不上,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
蘇時若冷冷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心情愉悅的蘇大總裁隻覺一晚上的疲憊儘消。
他緩慢道:“首先,右右活得好好的,你當哥哥的,以後不要隨意咒她。”
蘇時若:“……”
也不管對麵陷入沉默的弟弟在想什麼,蘇大總裁繼續說:
“其次,右右不是鬼,想來她跟你解釋過,隻是你沒相信。”
蘇時若:“…………”
“最後,你見到的右右,是她魂體離身,類似電視劇裡演的那種脫離身體的魂魄。”
蘇大總裁舒展了下身體。
開始給在醫學裡鑽研,比任何人都相信科學的弟弟更新世界觀:
“她的師父是無名道長,乃玄門中人,她自己也是特殊體質,擁有特殊能力。”
“你可以簡單理解成,右右會抓鬼就行了。”
蘇時若:“……………………”
通話結束之際,蘇時深說:“去我公寓,和右右正式見麵吧。”
手機屏幕已經熄屏。
蘇時若大腦快速處理分析著從蘇時深那裡得來的信息。
直覺告訴他,大哥似乎還有些情況瞞著他。
總感覺大哥很開心他在洗手間經曆右右突然飄進來的這一幕。
這時,他手機再度震動。
來電是蘇時秋。
——需要早起化妝的蘇三少被鬨鐘吵醒,開機就收到營業廳發來的提示。
老二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
真是稀奇。
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竟然主動給他打電話。
老二比老大還要神龍不見神尾,高冷得一批。
他平時發信息,除非有事才回,否則一律已閱兼無視。
“二哥,您這是下凡了呀,終於記起您還有一個弟弟,舍得給他打個電話……”
剛陰陽怪氣兩句,就被蘇時若打斷:“右右的事我都知道了。”
蘇時秋:“誒??”
他驚得愣了下,脫口而出:“你知道右寶兒會抓鬼了?”
蘇時若:“嗯。”
蘇時秋咬牙:“大哥告訴你的?”
蘇時秋又“嗯”了一聲。
蘇時秋不高興。
非、常、不、高、興。
老大太厚此薄彼了!
當初可是一丁點都沒有告訴過他!
害得他陡然知道,嚇了個半死。
結果輪到老二,就直接告訴了。
哼!
“小孩能力似乎挺強,她都會哪些?”蘇時若輕描淡寫地隨口問。
——大哥那邊打聽不到的,他可以從話多的老三這裡打聽。
聞言,蘇時秋立刻化為妹吹,劈裡啪啦一頓輸出:
“咱家這個天降小妹妹可是個大寶貝,超級大佬。”
“上能召喚天雷劈犯罪嫌疑人,下能魂體離身瞬移到處跑,簡直無所不能。”
“你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她都會。”蘇三少把自己說血熱沸騰,“總之就是牛得一批!”
蘇時若:“……”
他開始懷疑老三拍戲太入戲。
天雷都出來了。
“她十分貼心,無比關心我們的人身安全,給我們……”
蘇時秋說到這裡驀地停頓。
興奮的大腦忽然冷靜了下,旋即反應過來——
他和老大都被小棉襖貼心的愛震撼過。
總不能到老二這裡,就提前劇透,這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老二既然來問他右右會哪些能力,可以斷定老大隻說了小棉襖會抓鬼,多半沒有說厲鬼保鏢。
“——平安符。”硬生生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蘇時秋氣都不喘,一本正經道:“有平安符在,就算不小心遇到鬼,關於我們的安全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蘇時若一邊繼續分析從老三這裡得來的信息。
一邊淡淡問:“就這些?”
“差不多了吧。”蘇三少忍著笑,語氣自然。
“那你忙吧。”蘇二哥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蘇三少手機往床上一扔。
床頭櫃上的木偶娃娃腦袋關節動了動,疑惑地看著趴在那兒錘床悶笑的保護對象。
這是想到什麼了?
笑得一臉的幸災樂禍。
*
蘇時若在醫院附近有一套大平層,打探完情況的他決定先回家。
離開途中碰到有來上班的同事,看到他很是驚喜。
“蘇主任,您回來啦?!”
蘇時若點點頭,沒有要交流的意思,對方十分理解。
院內都傳蘇主任是高嶺之花,隻可遠觀不可近前。
實際了解他的,會知道這位蘇主任隻是不愛交流,在院內獨來獨往。
因為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無用的社交上。
用他拒絕一位追求者的話來說:
有這個時間,我為什麼不多做幾台手術,多研究醫學謎題?
那之後就算再有人饞他,都望而卻步。
要是耽誤他一分一秒,總感覺自己好像做了超級不道德的缺德事。
同事目送蘇主任離開。
就在這時,視線裡身形挺拔的青年忽然滯住腳步,繼而大長腿轉過來,問她:
“我接診過的那些小孩,似乎都很怕我,為什麼?”
沒想到他會問這種接地氣的問題的同事愣住:“……啊?”
青年清雋的五官沐浴在曦光中,沉靜乾淨,好看到跟假人似的。
而他神情格外認真地盯著她……
有一種全世界他眼中卻隻有她的難以言喻的心動感。
同事心跳不爭氣地撲通起來,心想這特麼怎麼招架得住。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可能您麵對他們時氣場比較足,又比較嚴肅,所以……”
蘇時若在醫院被笑稱“娃見愁”。
凡是經他醫治的成年人,幾乎個個好評。
不少年輕姑娘十分更是想以身相許。
然而,幾乎每個被他診治的小孩,都比較怵他。
他那張臉其實沒有攻擊性。
甚至多數時候,哪怕沒有表情,看起來也是溫和的。
按理應該屬於親和派。
奈何他的眼神總透著疏淡。
再加上——孩子生病免不了哭鬨,一哭鬨就不配合。
常常讓醫護人員心力交瘁。
這個時候蘇時若會將病理詳細描述給他們,認認真真給孩子上課。
必要時刻再配點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