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為了能讓蘇時秋更好挑選, 已經有經驗的右右這次特意收斂氣息。
免得鬼鬼們遠遠感知到躲起來,她還得想辦法揪出來。
然後因為害怕畏懼等各種原因,反倒出現應激反應,讓哥哥不好挑選。
上次大哥哥就是這樣。
所以小姑娘這次牢記。
右右暖心的舉動使得這隻察覺到生魂前來的厲鬼, 有了閃現過來和蘇時秋親密貼貼的機會。
它屬於地縛靈的一種。
困在這片墳地出不去, 白天無法出現, 到了晚上才能現身。
但離不開方圓幾米。
墳場這種地方, 彆說夜裡沒人,白天也沒什麼人。
它醒過來又走不了太遠,也沒有個交流對象。
整片墳場隻有它一隻, 連個殘魂都沒有。
對一隻清楚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卻沒辦法脫離這裡去報仇的鬼來說。
著實殘忍。
在這日複一日的怨氣中, 它進化成了厲鬼。
饒是如此,依舊困於這方小範圍。
它的理智每天都處於失控邊緣。
一旦失控, 大概率會變成隻有無儘怨氣的怨靈。
它會忘記生前一切記憶。
忘記自己怎麼死的, 忘記自己的仇人。
靠著報仇的執念,它將理智控製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
“生魂,好香。”
厲鬼直接忽略了旁邊收斂氣息的右右,感知中隻有蘇時秋的存在。
蘇時秋的魂體有右右施展的保護罩,厲鬼散發的陰寒之力侵蝕不到他。
但架不住這玩意兒長得恐怖啊。
環境還是夜幕裡的墳場。
要不是因為手裡牽著的小棉襖, 蘇三少早就條件反射地撒腿就跑了。
當然,他這會兒想跑也跑不動。
……腿軟。
可在小棉襖麵前, 他又怎麼能表現出腿軟呢!
要知道他在崽崽心目中,麵對鬼可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的——英勇形象。
區區一隻厲鬼。
他能害怕嗎???
蘇時秋拿出他作為頂流的爐火純青的表情管理大法,
儘管麵色蒼白,卻硬是讓自己的神態儘顯平淡無波。
要的就是“老子一點也不怕”的高人效果。
他半眯起雙眼, 瞪向麵前駭人的厲鬼。
“香你大爺!”
對方雙手把玩著摳出來的血淋淋的眼珠子,視覺衝擊力確實比較強。
但在捱過最初那一下,視覺慢慢得到緩衝後,倒也能夠接受了。
至少蘇時秋已經有多餘的心思打量厲鬼的其他細節。
它是男性,身材中等,大約三十歲左右。
上半身穿一件黑紅色短袖,下半身是一條看不出具體顏色的工裝褲。
蘇時秋判斷出那短袖是被血給染的。
他心想:莫不是被人害死的?
聽到生魂囂張的回應,加上又察覺到他的打量,
想要禮尚往來的厲鬼頓了頓,將手裡把玩的眼珠子摁回空蕩蕩的眼眶。
那畫麵……
蘇時秋想閉眼睛來著,卻全程睜著看了個完整。
很快,厲鬼轉動眼珠,與他來了個“深情對視”。
“……”
蘇時秋頂不住了。
他發現這玩意兒把眼珠子摁回去後,看起來更恐怖了。
剛要跟右右說不喜歡這玩意兒,換下一個。
好歹換個正常點的。
卻聽端詳他的厲鬼再度開口,聽起來有理有據:
“你是生魂,散發出的香味很容易成為其他厲鬼的獵食目標。”
“我可以不吃你,還能讓你平安回到自己的身體。”
“條件是你幫我做一件事。”
蘇時秋順著它的話下意識道:“什麼事?”
“你醒過來之後,到這裡把我的屍體挖出來。”
“隻要你做到,我還可以給你錢。”
幽幽說話的厲鬼指向兩座墳墓中間的凹陷處。
那兩座墳墓前都有墓碑,還有燒過的錢紙痕跡,可見有家人祭拜。
而它的屍體卻埋在凹陷處,連個墳都沒有。
這顯然不正常。
再結合它身上的血跡。
蘇時秋腦海裡自然而然蹦出謀殺等念頭。
自然死亡肯定不這樣。
而且一般不都是凶殺才會變成厲鬼嘛。
“來來來,說說你怎麼死的。”
突生好奇的蘇三少暫時忘了害怕。
同時也忘了問厲鬼怎麼死的,本就是一道送命題。
當初他問過秦止,後者瞬間記起後失控差點嘎了他。
但一來過了這麼久,二來身邊的小棉襖給了蘇三少強大的安全感。
以至於他在問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問題活似在人家墳頭蹦迪。
“……”
蘇時秋再度握緊掌心中的小手。
右右一直仰頭旁觀。
見三哥哥和鬼鬼交談甚歡,她眼睛閃閃發亮。
雖然現在大哥哥二哥哥都不怕鬼鬼了。
但是,隻有三哥哥一開始半點不怕鬼鬼呢。
三哥哥好厲害~
蘇時秋哪裡知道小棉襖心裡想的什麼,正全副心思警惕觀察厲鬼。
出乎意料的是,厲鬼居然沒有太過激的表現。
它本來就記得自己的死因,這般被問起,頂多有一種被冒犯的怒意。
但它沒有表現出來。
它需要外力幫助,將它的屍體挖出來,它才可以離開這裡。
才能去複仇。
這麼久了,這個生魂是它遇到的唯一“活物”。
墳場晚上不會有人來,至少在它“醒”過來時,沒見過任何活物。
而白天它出不來,嚴格意義上來說,白天的它是死的。
即使白天有人出沒,它也沒辦法讓人幫忙。
所以,蘇時秋的出現,於它來說是它能求助的唯一機會。
明明生魂散發著濃鬱香味,身為厲鬼的它無時無刻不想吞噬。
它卻強壓下這種本能,保持理智和他正常交談。
這隻恐怖陰森的厲鬼,其實……是在求救。
“你不用知道。”
厲鬼按捺住不斷翻湧的暴戾情緒,壓抑的怨氣鋪天蓋地外放:
“你隻需要按我說的做,我現在就保你安全回去。”
“否則你會被萬鬼分食!”
可惜有保護罩的蘇時秋感覺不到。
而蘇三少最聽不得威脅的話,無論人還是鬼。
“你就不怕我答應了,等回去後我不照做,你這竹籃打水一場空嗎。”多少要杠一杠。
厲鬼:“你要是不照做,隻會死得十分難看。”
“拉倒吧。”
蘇時秋嚇歸嚇,不耽誤他挑釁。
再者智商正常的他已經推測出這隻厲鬼無法離開的結果:
“你要能離開這兒對我動手,還愁找不到人給你把屍體挖出來?”
更何況有崽崽坐鎮,他的人生安全肯定莫得問題。
厲鬼:“……”
它心中澎湃的情緒快要壓不住了。
“你趕緊說,聽完我才能決定幫不幫你。”蘇時秋開始嫌這鬼磨嘰了。
厲鬼不明白。
它明明能夠感覺到麵前的生魂是害怕它的。
可他的行為,與害怕半點不搭邊。
這中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他就不怕自己直接吃了他?!
厲鬼最先還是選擇了妥協。
“怎麼死的?”
它朝蘇時秋綻放出一個詭異的笑,然後伸出雙手抓住短袖下擺,一點一點地撩了起來。
隨著黑紅色的布料往上掀,呈現出來死人該有的皮膚。
但中間卻有一條長長的猙獰的疤。
仿佛整個上半身被豁開了似的。
蘇時秋咽了咽喉嚨,神情還算淡定。
一條疤而已。
下一秒,厲鬼手中的衣服消失不見,它雙手按住疤痕兩邊的皮肉。
也不見怎麼用力,整個皮肉嘶拉一聲被它扒開。
露出裡麵空蕩蕩的一切。
沒有肋骨、脊椎、內臟。
緊接著哢嗒一聲。
它的腦袋掉了下來。
失去腦袋的身體並非像空殼那樣軟倒在地。
而是無數鮮血從空腔中湧出。
好像有一個大型攪拌機出現,將整個身體攪成一堆碎肉,天女散花般的散至四周。
半空中宛如下了一場血雨。
“……???”
蘇時秋整個人都麻了。
地上僅剩下的那顆頭被自己身體的碎肉淋了一頭一臉。
它轉動腦袋,臉朝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時秋,咧著嘴幽幽道:
“就是這麼死的。”
“被掏乾內臟,煮了吃掉。”
“再把我的身體攪碎,拌進水泥,砌進磚牆。”
“剩下一顆頭,怎麼也剁不爛,於是埋到這裡。”
嚴格來講,埋在兩座墳堆中間的,不是它的屍體。
僅僅隻有一顆頭而已。
這真實到令人發指的畫麵讓蘇時秋胸口不斷翻湧。
保護罩可以保持他不受侵害,但架不住精神汙染啊!
再加上厲鬼平靜中夾雜著滔天恨意的嗓音,隔著保護罩蘇時秋都感覺到那凜冽的怨氣。
這樣慘烈的死法,什麼仇什麼怨!
蘇時秋還沒問呢,眼前畫麵一閃,一段“電影”快進播放。
厲鬼叫張朝雲。
曾經患過一種奇怪的病,幸運地好了。
後來他加了一個這種特殊疾病的群,在裡麵分享自己治愈的過程。
總結是心態要好,其次還要運氣加身,最後才是藥物加成。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能痊愈活下來,是老天眷顧。
群裡有個已經快不行的病友叫胡明軒,是個八歲的小孩,是所有人中年齡最小的。
小孩母親難產而亡,由父親胡磊獨自拉扯大。
沒想到得了這個病,為了治他,已經用光所有錢,能借的都借了。
醫生也沒有辦法,隻能接回家等待最後一刻。
這個時候,張朝雲在群裡說他好了,分享經驗,鼓勵病友。
無疑是給其他病友一絲希望。
可對已經宣判死亡通知書的胡明軒來說,更為苦澀。
當然,小孩兒想法簡單。
可他的父親胡磊卻心生不甘。
為什麼我的兒子沒這個運氣?
他還這麼小,怎麼就治不了必須死呢。
胡磊每天關注群裡的消息。
看著張朝雲炫耀他的好轉,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在那兒發雞湯安慰。
越來越的病友說張朝雲分享的治療方法有用,說按照他說的做,感覺有好轉。
胡磊雖心生不公,卻也讓兒子按照張朝雲說的那樣做。
然而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眼睜睜看著兒子往死亡的深淵滑行,自己無法阻止。
越來越多的不甘積累在心中。
胡磊不願意放棄治療兒子,沒有錢去大醫院,他開始尋找各種偏方。
事實上他之前就尋找過很多很多偏方。
隻是都沒有用。
然後,胡磊從一個講述民間各種傳聞的網站裡,看到了一則故事。
發貼人稱故事是真實發生。
故事主角是發貼人的祖上,得了一種奇怪的皮膚病。
後來一位赤腳大夫給這位祖上一個藥引子,祖上吃完病好了。
那個藥引子是同樣得過這種皮膚病、但幸運痊愈的肉。
其實這種吃什麼治什麼的“偏方”曆來都有。
隻不過現今更為人所知的是:吃什麼補什麼。
比如貧血,會吃獨血。
比如缺鈣,喝骨頭湯。
……
胡磊看完這個故事後,私發信息給那位樓主,詳細了解。
樓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故事絕對保真,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胡磊在那一晚上,抱著痛苦哀嚎卻還安慰他說不痛的兒子,枯坐一晚。
第二天他主動聯係了張朝雲。
張朝雲迫切地希望自己提供的那些能幫到所有病友。
哪怕幫到一點也好。
而病友中最小的胡明軒,小小年紀,實在讓人心疼。
他一直有關注。
所以胡磊聯係他,說希望他能去看望胡明軒,也許沾沾他的喜氣,萬一能好轉呢。
張朝雲自己本身是幸運痊愈,覺得有玄學分子在裡麵。
說不定自己這一去當真“衝喜”成功,讓胡明軒好轉呢。
不管成與不成,都是做好事。
張朝雲認為自己痊愈,多半也有這麼多年來一直有做慈善的原因。
比起那些動轍捐款幾十萬,給山區捐小學之類,他的慈善額度並不大。
他隻是個普通人,父母過身早,打拚多年才攢夠在首都買房的首付。
結果一場病下來,首付也沒了。
是不幸也是幸運,他痊愈了。
談婚論嫁的未婚妻也沒有因為他瞬間一貧如洗而拋棄他。
反而不離不棄與他共度難關。
和他結婚,肚子裡還有了他們愛的結晶。
所以,在這樣的當口裡,張朝雲答應胡磊去看望胡明軒,
除了真心希望能給胡明軒帶去好轉之外,也有為自己未出生的孩積福的意思。
但他哪裡能想到,自己這一去,再也沒有了回去的機會。
胡磊在張朝雲毫無防備之下,殺了他。
凶器是農村裡磨刀的磨刀石,又大又沉,砸在張胡雲的後腦勺上。
連砸幾下,他看著張朝雲的身體由一開始的抽搐,倒後麵無聲無息。
“我也不想的,彆怪我。”
“你不也想做好事嗎。”
“救活我兒子,正好滿足你的心願。”
“我下手很快的,沒有讓你感覺痛苦。”
……
胡磊動完手後,對著張朝雲的屍體喃喃自語。
神色由一開始的無措慌亂,到後麵的平靜。
像是說服了自己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