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老師。”
師百衣提起岑寧的神情是不一樣的,周玄看出來這一點,覺得心裡酸得冒苦水。
“他是我的良師益友,從前幫了我很多。”師百衣說:“我能有今天,離不開他的幫助。”雖然他和她理念上有分歧,但是她能理解,並始終感激他曾給予她的無私幫助。
可是周玄不知道她的從前,他隻能從少量痕跡中窺得她的過往,比如她留在生理書上的那幾行記錄考試時間的字。
周玄說:“那他和師老師一樣,一定都是優秀的人。”
周玄看過岑寧的簡曆,即使嫉妒他也必須要承認,那是一份天之驕子的簡曆,是他現在夢寐以求想要從頭再來以獲取的簡曆。
“是的。”
師百衣說:“你也很優秀。”
那時的風也靜止,窗外的光也停在她臉上,她整個人快要陷在坑裡了,周玄聽見她的聲音,隨著自己的心跳鼓點:“你也很優秀。”
他知道師百衣不說謊,她也沒必要像其他人一樣奉承自己,所以她說的是真話,她是真的覺得自己也很好。
"不走嗎?"她朝他伸出手。
而他的身體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有了動作,他嫻熟地扶住她:“現在去樓下嗎?”
師百衣實驗室所在的這一層還是一個待施工區域,如果師百衣之後留下來,這裡就會劃給她,讓她組建自己的團隊。
不過很顯然,師百衣留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彆人是能不能留得下,而師百衣是想不想留下。
所以大部分的實驗器材隻能去樓下用,師百衣雖然傷了腿,卻從未因為受傷耽誤過實驗進度。
周玄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師百衣身後,給她殷勤地遞東西。其實他進實驗室以後能跟著她做實驗的機會並不多,這也正常,畢竟師百衣做的東西比較重要。
同一房間的實驗人A羨慕道:“上天保佑,請接下來分我一個這樣乖巧的師弟或者師妹,本科生也行。"
旁邊便有人問:“今年的本科生什麼時候過來?”"等他們考完期末吧,應該是下周。"
若有若無的音響從隔壁傳來,驚擾了某位坐在角落裡的實驗人,她暴喝一聲站起來:“煩死了,是誰在外
放音樂!"
她一直坐在角落裡,周玄都沒發現那塊有人。
她這一嗓子把大家嚇得全部噤聲,就連師百衣也尋聲望去。
有人回答她:“是隔壁於輕舟,我們這裡可沒人放音樂。”
阮妙竹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我要去找他算賬,我就說今天怎麼這麼不順,一定是他的問題!”
她抬頭看見師百衣,迅速換了語氣,甜甜地喊道:“師老師好——”然後火急火燎地衝出了門外,像落荒而逃。
過了一會兒那首《好運來》果然沒聲了。
周玄雖然好奇,但礙於師百衣在這不方便吃瓜,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師百衣身後,繼續看師百衣做實驗。
他沒看懂師百衣在做什麼,隻覺得她這樣坐著很不舒服,心裡想不知道加錢的話可不可以加急把輪椅做出來。
他沒想到師百衣竟然會和她解釋,她用一種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阮妙竹和於輕舟磁場相衝,隻要碰到一起必有一個人的實驗會失敗,所以他們會避開對方,不出現在同一個區域。"
周玄:“?”這裡不是科學研究所嗎?他很疑惑,與轉過頭來的師百衣四目相對。
她朝他眨眨眼睛:“小朋友,可以去吃飯了。”
她脫下手套從口袋裡掏出飯卡遞給他:“還是老樣子,方便的話今天幫我帶一碗湯。”
"哦,好的。"周玄雙手接過,他猶豫了一下,問:"其他老師有需要帶飯嗎?"
這對於周玄而言簡直是一個天大的進步,然而這全都是因為他想給師百衣以及師百衣身邊的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食堂中午的人極多,有人帶飯可以節省時間,他們便不跟周玄客氣:“那謝謝你啊。”
出門的時候,周玄聽見他們對師百衣說:“他好有禮貌,好乖啊。”
師百衣答:“是的,他很不錯。”
周玄差點左腳絆右腳來個平地摔。
今天是法律規定的工作日,周末兩天人還好些,周一到周五堪稱人山人海。
幾個食堂都擠滿了人。
按照周玄的性格,這飯不吃也罷,但是師百衣要吃飯
,所以周玄還特意去挑她愛吃的菜排。他對師百衣有心,所以很早就弄清楚了她的口味。
至於需要帶飯的那些人,反正他們說無所謂,那就跟著師百衣的口味一起打飯吧,他又沒有分身,總不能每個食堂都排一遍。
周玄打完飯後,食堂還在不停的進人,完全沒有可以坐的位置,周玄正好美滋滋地提著飯回去,
準備和師百衣一起吃。
周玄快快樂樂地哼起五音不全的小曲,上天好像隻給他開了美貌這一扇門,把其他窗戶全給堵死了。
他沒有學習天賦,也沒有藝術細胞,畫畫和唱歌都是要人命的程度。
他這樣快樂,以至於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奇怪。
這裡是職工食堂,能來吃飯的要麼是醫生要麼是研究所的老師,這兩份工作都不是輕鬆的活,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被臨床和科研摧殘的痛苦,還有教學。
誰讓他們是教學醫院,這段時間帝都醫學院的學生期末考,他們還得跟著出期末卷、還要批改以及登記成績。
真不是他們把卷子出太難,實在是這群小兔崽子太不成器。
一不小心批卷子批的狠了,最後還得回過頭來撈上那麼幾個,不至於自己這門課的成績太難看,最後還要影響自己的評定。不過醫學院慣例不會撈太多,老師對於A的評定很吝嗇。
所以是誰這麼快樂?
周玄的快樂很簡單,因為師百衣的幾句好話,或者隻是他幫師百衣做了什麼事情,單純他對她有用這件事就足夠讓他開心了。
他在門口被一個老人攔下,大約是因為隻有他笑容滿麵看著好說話。
周玄對於老人家還是很有耐心的,彎下腰來聽他講話。
老人家看著將近70歲了,有些耳背,又帶著其他地方的口音,周玄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了他的意思。
老人想和他借卡,進去買點吃的,他說他繞了好一圈才找到這裡,可是裡麵的人告訴他不收現金。
這個年紀的老人家大部分已經和社會脫節,此刻他急得快哭了,在病房裡有等著他回去的人,他為自己的無能和無用哭泣。
人越老,就越意識到自己的沒用,甚至會生出自厭心理。周玄抬頭看了一眼裡麵的人,現在再去排隊起碼30分鐘起步。周玄想了想把自己
的那份飯給了他,老大爺要給他錢,他也沒收。
一份飯罷了。
周玄做事向來隨心,做了就做了,沒想過回報,也不計較後果。他不在意是否幫助彆人,也不在意是否傷害彆人,這就是他的性格。
周玄也懶得再排隊了,拎著剩下的飯回去,食物是不能進實驗區的,所以他拎到了實驗室的專用小餐廳。
他給師百衣發消息:[我在餐廳了。]
師百衣:[其他人的飯,你放小餐廳,然後上來找我。我在樓上。]
師百衣的個人辦公室在樓上,辦公室是新裝修的,應有儘有,裡麵還有衛生間和洗澡的地方。最近師百衣搞了張床,最近她就住在裡麵。
於是周玄先去小餐廳放飯,期間遇見了幾個熟麵孔,當然更多的是生麵孔。
畢竟實驗室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基本上窩在各個房間裡,神出鬼沒。
光這一層的人周玄還沒有認全。
又有人打趣周玄:“哪個老師手底下的人?這也太乖了吧。”
他們都不自覺地把周玄當成小朋友,還向他發出邀約:“下次來跟我做實驗啊?”
周玄嚇得後退一步,以為她真要把自己從師百衣手中要走,忙說:“我是師老師的人,我跟著她就行了。"
等離開後,周玄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在開玩笑,他並沒生氣,因為他知道他們並沒有惡意。
他在這裡和在九玄醫療時很不相同,這裡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大部分把他當做新進實驗室的小師弟看待,對他多有照顧,他在這裡有一種放鬆的感覺。
上電梯的時候,周玄還不忘看一眼打包盒裡的湯,確定它沒有撒出後才鬆了口氣。師百衣正在辦公室看書,不過很明顯她是在等他過來。
周玄下意識地說:“師老師怎麼上來了?”他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看向她的傷腿。師百衣說:“你吃完飯就在這休息一會兒吧。下午有事再叫你。”
周玄還以為昨晚隻睡了三個小時的事情被她看出來,摸了摸臉,心想難道有這麼明顯?其實並不是,隻是因為他上午打了太多哈欠。
師百衣看他把飯拿給自己後卻站在那裡遲遲不動:“你不吃飯嗎?”
“我在食堂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