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高傲，總是這樣的肆意猖狂，從來不會主動向她低頭，直到她嫁了人。
他們分手之後，並沒有互相拉黑，因為當時的他們還沒有走到崩裂的份上。但是他的朋友圈和微博上總是會出現一些和朋友們聚會或者外出遊玩的照片，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感情的影響。
後來某一天，她刷朋友圈的時候，無意間刷到了他和他初戀女友的合照，地點是在美國的某座城市。那一刻，她的信念徹底崩塌了。
他拋棄了她去美國，隻是因為初戀在美國。
她在他心裡的分量永遠比不過初戀。
然後，她就刪除了他的好友，徹底與他分道揚鑣。
再後來她就和林嘉年結婚了，也不知道他們倆結婚的消息是怎麼傳到大洋彼岸去的，沒過多久，他就回來找她了，剛巧撞見了穿著廉價睡衣在街頭買蔥的她。
那一次，他第一次主動向她低了頭，他向她道歉，還哭了，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子一樣崩潰又無助地哀求她回到他身邊。
但是怎麼可能呢？她都已經嫁給林嘉年了呀。
許知南輕輕地歎了口氣，繞開了原先的話題：“總之，謝謝你的五萬塊錢，救了我老公的命。”
齊路揚沒有回答，許久之後，他又問了句：“如果當時，我沒有發那條朋友圈的話，你會來找我麼？”
許知南怔了一下，不解地看著他。
齊路揚的眼角微微泛紅，無力地牽起了唇角，笑意中滿含戲謔與自嘲：“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你卻一直不來，我就找李玥幫忙拍了張照片，想故意氣你，但是卻沒想到弄巧成拙了。李玥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男朋友，感情很穩定，我們與其說是舊情人，不如說是老朋友更合適。”
許知南詫異地呆滯住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齊路揚再度牽起了唇角，眼眶卻越發通紅，語調一如既往的張狂，嗓音卻止不住地顫抖：“因為我這人死高傲，你總是不相信我，卻又總是無條件地選擇相信林嘉年，那我就和你對著乾，看誰能贏得過誰。”
最後的結果是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起初是見色起意，後續是日漸傾心，他喜歡她那股稚嫩的孩子氣，喜歡她的小任性和小脾氣，喜歡她畫得一手好畫和笨笨的反應，還喜歡她對他的那副依賴感，但他實在是太驕傲了，驕傲到目中無人，總是試圖去征服她、去馴服她，卻從未想過為她折服。
她看似孩子氣，實則執拗，說不要的東西，就真的不要了。
聽周茗娜說她已經結婚了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幾乎是在瞬間就崩潰了——他一直以為她會回來找他，就像是之前許多次一樣。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離開了。
他直接曠了課，丟棄了美國一切，連夜搭乘航班回了國，瘋了一樣地去找她，卻看到了一位穿著睡衣站在街邊為了一棵蔥和他人爭奪不休的已婚女人。
他再度崩潰了，眼淚奪眶而出，心疼的像是有一雙手在用力地擰著。
“後悔”兩個字如風暴在胸腔內肆意盤旋，在那一刻他終於學會了服軟低頭，痛哭流涕著把她抱在了懷裡，不斷地跟她認錯，哀求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她也哭了，卻沒有答應他，隻是不斷地重複：“我結婚了呀，我已經結婚了呀……”
或許，再早一點點回來，她就不會嫁給彆人了。
但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死心，因為他感覺到了許知南對他還是有感情的，隻是出於道德感才不能離開林嘉年，於是他又在私下去找了林嘉年，試圖逼迫他主動放開許知南，因為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很了解林嘉年。
林嘉年是一個極有城府又野心十足的人，世俗的眼光與評判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但卻唯獨在許知南麵前小心翼翼、自慚形穢。
在許知南麵前的深切自卑就是林嘉年唯一的弱點。
齊路揚曾不止一次利用過林嘉年的這份弱點，並且成功地打壓過他許多次，所以他自信地認定自己一定可以利用林嘉年的這份自慚形穢迫使他離開許知南，結果卻失敗了。
林嘉年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定許多。
往後，他又不死心地去找過許知南許多次，希望她能和林嘉年離婚，跟他走。他一點都不在乎她是否結過婚，也不在乎她跟過彆人，他隻是想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直至她來找他借錢。
深秋，寒風蕭瑟，她推開咖啡館的大門時，身上裹著一件已經洗到起球的棕色大衣，神情蕭索而滄桑，眼底的烏青顯露著她的疲倦和潦倒。
他心疼又困惑，又一次地詢問她：“為什麼不離開林嘉年？這種苦日子還沒受夠麼？”
她的眼眶逐漸變紅，眼淚不斷地在眼眶裡麵打轉，嗚咽著重複：“他是我老公呀、他是我老公呀……”
從那一刻起，他終於意識到了，她再也回不來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她找他借兩萬，他給了五萬，不是想顯示自己的大方和闊綽，隻是想讓她有足夠的錢去給林嘉年治病。
林嘉年要是好不起來，她眼底的那兩抹烏青永遠不會消失。
一層厚雲突然飄了過來，遮擋了陽光，咖啡館內的光線忽然暗淡了下來。
老板送來了一杯冰美式。
許知南垂眸，盯著桌麵上的牛皮紙袋看了許久，緩緩開了口：“其實我們之間的問題，可能也不隻是你的那一條朋友圈。”
齊路揚還是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我沒有發那條朋友圈的話，你會來找我麼？”
應該是不會的吧？
都已經分手了。
但許知南也不確定，所以她隻能回答：“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啊。”
齊路揚頓口無言。
是啊，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許知南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微笑著說了聲：“嘗嘗這裡的咖啡吧，很好喝的。”
齊路揚明白了她的意思，順著她的話往下問了句：“你怎麼隻點了杯牛奶？”
許知南猶豫了一瞬，卻還是沒能夠忍得住心中的那股喜悅和分享欲，唇角一下子就揚了起來：“因為我要當媽媽了。”
齊路揚渾身一僵。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聽她信誓旦旦地說，以後堅決不會要孩子，堅決不會當媽媽。
她討厭當媽媽，討厭母親的角色。
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偏愛總是會令人打破原則。
她還是那麼的偏心林嘉年。
不知不覺間，那朵雲又飄走了，陽光再度從樹梢間灑落了下來，金燦燦地照耀著許知南明豔的麵龐。
她的笑意燦然，飽滿，發自內心的開心。
窗外的那棵梧桐樹枝繁葉茂，蒼翠的樹葉被金光籠罩，華蓋如傘。
黑色的奧迪車停在路旁的樹蔭之下。
司機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份錢，所以安靜地閉著嘴，目不斜視直視前方。
林嘉年的目光穿透了車窗，一直定格在不遠處的法式小館的臨窗位置。
他好像有很長時間都沒有看到過她如此開懷的笑過了。
隻有齊路揚能讓她真正的開心起來。
而自己隻會惹她不開心，給她丟人。
她和齊路揚看起來也更般配一些。
突然間，林嘉年又回想到了齊路揚曾經質問他的那句話：“你配麼林嘉年？你覺得自己配麼？”
萬分不配。
他從一開始就是配不上她的。
她是皎潔的高懸於天空的月亮，而他隻是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憑什麼能夠得到她呢？他隻會把月亮弄臟。
若非因為僥幸，他根本就得不到月亮。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會傷害到他，她應該早就會離開了吧？
或許從齊路揚第一次來找他時他就應該放手的……林嘉年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耽誤了她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