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沙瓶你還是留下吧。”齊路揚將那方黑色的小盒子推回了許知南麵前。
許知南麵露不解:“我留它乾嘛?”今時今日, 這隻沙瓶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齊路揚不置可否,直接換了話題:“最近過得怎麼樣?”
許知南無奈地歎了口氣,回了句:“還不錯。”
齊路揚抿了抿唇:“他、對你好麼?”
許知南不假思索:“一直很好。”又特意說了一句,“他從來不會讓我受委屈。”
齊路揚沉默片刻, 終於還是把那句積壓在心頭多年的話說了出來:“阿南, 你一直很偏心他。”
許知南的神色中布滿了迷惑與茫然:“他、他是我老公呀。”我不偏心他偏心誰?
齊路揚:“上大學的時候你也是。”
許知南斬釘截鐵:“不可能!”
在學生時代, 她幾乎天天都在躲著林嘉年,生怕旁人會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麼, 怎麼可能會對他偏心?她對他最不公平了。
齊路揚輕歎口氣:“你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 校男籃比賽之前, 大家都在私底下傳言說裁判被外語學院收買了, 八進四那場比賽我們學院剛好就要對外院。我和林嘉年一個寢室,也都要參加那場男籃比賽,所以我曾在私下告訴過他這件事,我的目的是想讓他做好被不公正對待的準備, 但是他卻特彆雲淡風輕地回了我一句:‘不放心的話,換掉裁判就行了。’當時我覺得他特彆可笑, 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竟然還敢口出狂言換掉裁判,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 比賽當天,裁判竟然真的被換掉了。”
許知南微微蹙眉,眼眸中的困惑更深刻了:“我好像,沒聽你說過這件事。”
齊路揚:“因為你會自動過濾掉一切對他不利的事情。”
許知南:“……”
我、我有麼?
齊路揚無奈一笑,繼續說道:“因為隻是校內學院之間的比賽,除決賽與半決賽之外不會動用教職工,外加體院不允許參賽, 所以各場比賽的裁判全都是從體院挑選的專業學生。林嘉年當時恰好在一食堂打工,咱們學校各大食堂的最高負責人全都是從各學院輪崗來的教職工,當年一食堂的負責人又恰好是剛從體院輪崗來的副院長。”
許知南遲疑著說:“所以,你就猜測是林嘉年暗中做了手腳,串通副院長換掉了裁判?”
齊路揚:“不是我猜測,事實就是如此。”
許知南質問他:“你有證據麼?”
齊路揚:“我沒有證據,但我認為林嘉年一定會這麼做,他是一個能利用手中一切資源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人。”
即便他手中的資源非常稀有,即便他位於食物鏈的最底層,但他卻十分有頭腦,無所不用其極,就好比那場機器人大賽。
許知南卻越發困惑不解:“你根本就沒有證據,怎麼就能夠確定他一定會這麼做呢?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和猜測,不是既定事實。”
齊路揚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會這麼說,苦笑著回了句:“阿南,這番對話我們早就進行過一遍了,當初你也是這麼回答我的。”
許知南:“……”
齊路揚:“你從來不相信我,卻一直很相信他。”
她總是這麼的偏心。
其實在與許知南在一起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她和林嘉年之間的那股十分隱秘又牢靠到不容第三者插足的羈絆了。
當初為了追求她,他費儘心思地打聽到了她常常獨自一人去一食堂吃飯的習慣。
那天中午,他特意跑到了距離寢室區最遠的一食堂,才剛用目光在繁雜的人群中找到她,就撞見了這樣一幕——
許知南獨自一人坐在一張四人餐桌上,吃完飯,她默默無聞地端著空餐盤離開,卻將書包忘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穿著食堂工作人員製服的林嘉年推著清潔車走了過去,彎腰用抹布清理桌麵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一個用藍色包裝紙包裹著的方形禮物盒放在了她的書包上。
擦完桌子,他就推著車離開了。
沒過多久,許知南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看到那隻禮物盒後,第一時間看向了不遠處的正在收拾餐盤的林嘉年,但卻隻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收回了目光,繼而膽怯又緊張地環顧著四周,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在注意他們。
或許因為太過緊張,所以她確認地並不仔細,並沒有注意到站在水吧旁的他。她以為她和林嘉年之間的小動作無人知曉,放心又快速地將那個禮物盒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然後將包背了起來,旁若無事地離開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
自那時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她和林嘉年。她很愛去一食堂吃飯,即便美院距離一食堂足夠遠。林嘉年總是推著清潔車在丟滿了食物垃圾的餐桌旁低頭忙碌著,他們兩個從不會在大庭廣眾下相認,甚至不會對視,就像是從來不認識一般。他們隻會在無人知曉的縫隙間,迅速又悄然地看望對方一眼。
再後來,他又去打聽了她和林嘉年之間的往事,然後才知曉,他們倆在高中時期的過往竟然那麼“精彩”。
雖說他並不相信那些充斥著黃色謠言的流言蜚語,但這些流言蜚語也足以證明她和林嘉年之間有著難以名狀的羈絆。
直至他們兩個在一起之後,許知南就再也不去一食堂吃飯了。他問她為什麼?她的回答是:“太遠了,不方便。”
她一直是在意著林嘉年的,卻從來不承認。
許知南微微蹙眉,不解地問了句:“可是你為什麼總是要對我說他的壞話呢?他招惹過你嗎?”
齊路揚無奈,認真解釋:“我不是在說他的壞話,我隻是想讓你看清楚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單純無辜。”
許知南反駁:“如果他真的串通了副院長,那又有什麼錯呢?不是你主動去告訴他裁判被收買了的事情麼?他這麼做無非是在追求公平,追求公平也是錯麼?追求公平就是不單純不善良?一定要被欺辱了、被侵犯了利益才是單純和無辜?更況且他當時隻是一個窮學生而已,哪能有你說的那麼複雜?”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就是在無恥地詆毀他!
齊路揚哭笑不得:“如果他真的胸無城府,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之間從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變成科技公司的大老板?”
許知南篤定道:“那是因為他有能力,有韌勁兒,他遇到困難不會放棄,隻會想辦法解決問題。”
齊路揚:“……”
刀槍不入,油鹽不進,大抵如此。
他也不否認林嘉年是一個有能力有韌勁的人,但他絕對沒有許知南想象中的那樣善良單純。
齊路揚滿心無力:“阿南,你記不記得我常說你對我不公平?”
許知南:“記得。”但至今為止她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從來都沒有對你不公平。”
齊路揚不置可否:“無論彆人怎麼在你麵前說林嘉年,你向來是一個字都不信,但如果故事中的主角換成了我,你的第一反應永遠是懷疑我。”
許知南愣了愣:“我、我有麼?”
齊路揚:“我們經常因此爭吵。”
所以,爭吵都是我的錯?
許知南突然十分惱火:“可是你能否認那些事實麼?你的微信號不是你初戀女友的姓名生日麼?你沒有在舞台劇彩排的時候和音樂學院的那個女生說說笑笑搞曖昧麼?你沒有在你初戀女友過生日那天和她出去吃飯麼?隻要她一回來找你,你就會立即丟盔戴甲,義無反顧地撲向她的懷抱。”
齊路揚:“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你。”
許知南:“但你最後還是背叛了我。”
齊路揚啞口無言。
許知南抿緊了雙唇,沉默許久後,抬眸注視著齊路揚:“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愛你,還總是渴望你是我一個人的,但是你的心裡有好多好多人,你還總說我幼稚,像是個離不開大人的小孩子。我確實是不希望你離開我,但你最後還是離開了我。”
大學還未畢業,她的父母就已經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們想讓她去英國讀書,去頂尖的藝術殿堂深造。齊路揚恰巧也有出國留學的打算,所以,她就想讓他和她一起去英國。
他答應了她,他和她保證過一定會申請英國的院校。
但是他騙了她,臨近畢業的時候,他才向她承認,他申請了美國的大學,然後,他們兩個之間就爆發了一次相戀以來最激烈的爭吵,就是在那次爭吵中,他譴責她懦弱,嘲笑她天真,還說她傻的愚昧,總是奢望著彆人能去當她的救世主。
最後,他又反問了她一句:“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憑什麼要去你的世界當救世主?”
也正是這次爭吵,讓她看清楚了他們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於是她提出了分手,齊路揚同意了。
一個多月之後,齊路揚出了國,她被父母安排了聯姻。
為了逃避聯姻,她去找了林嘉年,質問他敢不敢娶自己。
“你總覺得林嘉年不擇手段,總覺得他低賤,覺得他不配,但是他對我比你對我好的太多,也不是他強迫我嫁給他,是我逼著他娶我。如果當初不是他收留了我,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齊路揚怔住了,片刻後,茫然啟唇:“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許知南:“因為我們分手了。”
齊路揚:“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許知南特彆想告訴他,你的等待一文不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了,看在他曾經借了她五萬塊錢的份上。
而且,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去找他呢?就不能是他主動回來找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