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年的呼吸一滯, 尷尬地抿了抿唇,片刻後,低聲回了句:“可能是因為昨晚沒睡好, 所以不小心跑神了。”
許知南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疲勞駕駛?那你彆開了,換我來開。”
林嘉年:“……”
許知南又不容置疑地警告他:“我不管你接下來怎麼走, 半個小時之內必須到民政局, 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就算是半個小時之內到了, 她也不會原諒他。
林嘉年還是想再努力地挽回一下:“我們真的、”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話, 許知南就沉聲打斷了他:“去民政局。”
她是鐵了心地要離婚,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林嘉年走投無路, 無計可施,隻好在距離最近的一個高速口下了車。
今天隻是來登記申請離婚, 接下來還有三十天的離婚冷靜期。
許知南真是恨死了這個狗屁離婚冷靜期, 她一點兒也不想冷靜, 隻想儘快、馬上地和林嘉年一刀兩斷, 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後悔, 害怕自己會在某一天的某個時間段因為一時衝動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他,更害怕自己會因為一時心軟而原諒他。
為了避免自己心軟,一從辦事大廳走出來, 許知南就對林嘉年說了句:“回去之後就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吧,三天時間夠不夠你搬?”
林嘉年一愣, 看向她的目光中儘是不知所措。
“我還能、搬到哪裡去?”他的嗓音低沉發澀, 言語間也儘是無措與茫然。
許知南最討厭林嘉年這副楚楚可憐、孤苦伶仃的樣子, 就好像她在恃強淩弱一樣。
但是,他也是真的可憐。
他沒有父母,沒有其他家人了。
這世間偌大,他卻連家都沒有。
許知南的心尖猛然一軟, 拚命咬緊了牙關,才重新狠下了心:“那我搬,房子留給你和你未來的新歡?”
林嘉年輕歎口氣,無奈啟唇:“知南,我以後都不會再結婚了。”
不結婚?不結婚你乾嘛要在外麵找女人?為了找刺激麼?
受刺激的是我!
許知南的眼眶有些發緊,想哭,卻又覺得可笑:“你結不結婚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們都已經要離婚了。”
林嘉年緊張地看著她,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我們、我們可不可以離婚不離家?”
雖然知道自己是在癡人說明,但他還是想再試一次。
許知南苦笑著反問:“你覺得呢?林嘉年,我也想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呀。”
林嘉年啞口無言。
她想要和齊路揚重新開始,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留在她身邊?
回去的路上,車內的氣氛越發死氣沉沉,即便是到家之後,兩人也是一言不發,弄得王姨也不敢開口說話,想勸都勸不成。
許知南給了林嘉年三天的搬家時間。
到第三天晚上,林嘉年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臨走前,他給了許知南一個地址,是某家五星酒店的套房,他說他近幾天會在這裡落腳,如有急事的話,可以去找他。
許知南不置可否,直接上了樓,回到房間後反鎖了房門。
偌大一個房間,一半都是空的,清清冷冷,根本沒有家的感覺。
戒掉一個長達六年的習慣是一件比戒毒還要痛苦許多的事情。
她早已習慣了林嘉年的體溫。
半夜,許知南又被噩夢驚醒了,光怪陸離的夢再度摧毀了她的內心防線,她又崩潰地大哭了一場。
她想林嘉年,但自尊心又不允許她去想。
第一天早上起床後,許知南驚恐地發現自己流血了。
無論她和林嘉年之間發生了什麼,都和她的孩子沒關係。
她一直是懷揣著一股巨大期待感去愛著這個孩子的。
她從來搞不清楚自己和母親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對母親的愛更多還是恨更多,她也不確定自己這麼多年來到底有沒有一些成長,更不確定自己終其一生能不能擺脫年少時的困境和原生家庭的束縛。
這個孩子就是答案,也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腿間的血汙刺目,小腹墜痛,許知南膽戰心驚地去了衛生間,一邊害怕地哭著一邊清理好了自己,然後獨自一人出了門,打車去了醫院,自己一個人掛號,自己一個人就診,又獨自一人在醫院裡麵打了半個月的保胎針。
這期間林嘉年聯係過她許多次,但她一個電話都沒有接,一條信息都沒有回。
王姨和其他朋友們也聯係過她,她的回答一律是:心情不好,去旅遊了。
出院回家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一走出住院部的大樓,許知南就感受到了空氣中的沁涼秋意。
她的身上還穿著住院之前匆匆忙忙地從家裡帶過來的單衫呢。
但或許是因為澄澈的陽光中蘊含著溫暖的力量,驅逐了連日以來積壓在她心頭的陰霾,使得她的心境頓時變得透亮無比,所以許知南並不覺得冷。
萬幸,她的孩子保住了。
許知南站在陽光下,掌心貼著小腹,輕輕地揉了揉,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她從醫院門口打車回了家,在小區門口下了車,與此同時,一輛熟悉的黑色奧迪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除了股權以外,這輛林嘉年經常開的車她也沒要——誰知道他有沒有用這輛車送過彆的女人?誰知道他們倆在車裡麵乾過什麼事?
和那件襯衫帶給她的感覺一樣,許知南覺得惡心,所以堅決不要。
林嘉年是自己開車來的,一大早就來了,即便許知南不在家,他也沒有離去,一直停在路邊等她。
許知南才剛一關上出租車的車門,奧迪車駕駛室的車門就被推開了,林嘉年迅速下了車,快步朝著許知南走了過去。
他穿著一件乾淨的白襯衫,筆挺的黑色西褲,外搭黑色的長款風衣。
許知南還記得這件風衣,是去年秋天的時候他們倆一起去專櫃挑選的款式。
林嘉年還未走到許知南麵前,就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怎麼穿這麼少?”話音還未落,他就將自己的風衣披在了許知南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