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南渾身一僵, 像是有一隻巨大的銅鑼在耳邊爆響了,震得她整顆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自從她和林嘉年買了那棟三層小彆墅之後,她爸媽也隻在他們剛搬家的第一天去吃過一頓飯, 之後就再也沒去過,怎麼今天突然就去了呢?連聲招呼也不打,還是在大晚上的……許知南的心頭頓時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在震驚與錯愕中呆滯了好幾秒鐘, 她才逐漸找回了一些主心骨, 竭儘全力地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冷靜, 理直氣壯地反問:“你怎麼突然去我們家了?”
方樺的語氣依舊是短促沉冷,廢話不多,隻抓重點:“你在哪裡?為什麼不在家?”
許知南從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她媽這種從不會被任何狡辯和掩飾乾擾判斷的特性,內心越發的緊張慌亂:“我、我出來玩了……”
方樺冷冷質問:“出去玩也要撒謊麼?”
許知南不得不絞儘腦汁地去掩蓋自己最初的那個謊言:“那我不是怕你說我麼。”
方樺在電話中簡短地笑了一下,也不是隻是被氣笑的,還是被逗笑的:“我能說你什麼?說你從上高中起就為了男人撒謊成性騙你媽麼?”
許知南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唇,像是無緣無故被人抽了兩巴掌似的, 臉頰火辣辣的疼,委屈之餘, 怒意喧囂, 卻又因為是自己先撒了謊,所以滿腔的委屈與憤怒都無法理直氣壯地發泄, 眼眶直在眼眶裡打轉, 嗓音明明已經哽咽了,卻又是硬邦邦的不服氣語調:“我就是出來玩了幾天,跟你說的話你肯定又要想東想西, 我不想讓你胡思亂想,才不告訴你的。”
方樺不置可否:“和林嘉年一起?”
許知南反問:“不然呢?那是我老公,我不和他一起和誰一起?”
方樺沉默不語, 少頃後,她長長歎了口氣,滿含無奈地開口:“阿南,婚姻這種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也馬上要當媽媽了,按理說我不應該再繼續管束你那麼多,但你是我女兒,我又不可能徹底對你放任不管。”
其實,許知南沒太聽懂她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譴責她不知好歹?還是在跟她講道理,讓她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性,她都不能跟她媽說實話,她也由衷的希望她媽可以真正的信任她一次:“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隻是希望你能夠相信我,我已經長大了,完全有能力把握自己的人生。”
方樺的語氣中儘是疲倦:“我倒是希望你真的能。”
許知南:“……”
她媽就是有這樣一種無比神奇的能力,言簡意賅幾個字就能把對她的那份深深的失望和質疑展現得淋漓儘致,讓她無言以對,無能為力。
許知南現在甚至已經不會再感到委屈和難過了,更沒有表現出氣急敗壞的情緒,僅僅是歎了口氣:“你還有事情麼?沒事的話我就先掛了,我要去睡覺了。”
方樺:“沒事了。”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終於結束了……許知南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猛然一鬆,不禁長舒了口氣,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直至掛斷電話,她媽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怎麼突然去我們家了?
而且這一次,她媽也沒再詢問林嘉年過年的時候會不會來家裡。
在她和林嘉年離婚之前,她爸媽從不會過多地詢問有關林嘉年的事情,但是每次逢年過節,林嘉年都會和她一起回家看望她的父母,無論她爸媽讓不讓他們倆進門;自從離婚後,她就沒再和林嘉年一起回過家,每次都是她單獨回家,雖說她已經儘量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但她爸媽應該還是察覺到了端倪,所以每次她單獨回家的時候,他們倆都會問她林嘉年怎麼沒來?下次來不來?
她媽這次竟然沒有再問,感覺很反常。
許知南的心頭微微有些不安,如同一顆鵝卵石投進了池塘裡,雖然沒有掀起軒然大波,但卻擊起了漣漪不斷。
蹙眉思索了一會兒,許知南再度拿起了手機,給她弟許聞東發了條微信:【你現在在家嗎?】
沒過多久,她弟就回了消息:【在啊,怎麼了?你要回家了麼?】
許知南:【不回,我問問你知不知道咱媽去哪兒了?】
許聞東:【去你家了啊,你不知道麼?】
許知南:【她說沒說為什麼突然來我家了?】
許聞東:【咱媽想你了去看看你唄,能有什麼為什麼?】
此話一出,許知南都不知道該回點兒什麼好了——當媽的去看看孩子不應該麼?有什麼好問的?
許知南歎了口氣,無奈地回了句:【行吧,寫你的作業去吧,好好享受你高三前的最後一個快樂寒假,明年的這個時候你還在學校補課呢。】
許聞東:【……】
許聞東:【姐,你這主打的是一個傷害啊。】
許知南的心情卻變好了,笑容轉移到她了的臉上:【人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也沒什麼。】
本以為許聞東肯定還要再跟她嘰歪兩句,但誰知這家夥竟然沒反駁她的話,甚至沒回擊她的“傷害”,而是問了句:【你過年回家麼?】
許知南:【我肯定回家呀。】
許聞東:【還是自己?】
許知南:【怎麼可能?當然是和你姐夫一起!!】
為了表示“肯定”和“堅決”,她還特意用了兩個感歎號。
許聞東:【哦。】
許知南沒再搭理她弟,收拾完餐桌後,就鑽進了工作室,給之前的線稿上了上色,到了十點半準時收工,洗漱上床絕不熬夜。
睡眠質量依舊一般,怪夢連連,起夜了兩次,每次上完廁所之後,她都要戴上口罩去客臥溜達一圈,查看一下林嘉年的情況,再用濕毛巾給他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