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南能夠選擇自己作為她的同桌, 林嘉年當然是開心的,再開心不過。皎潔的月光願意照耀到他,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幸運之事。
然而林嘉年卻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許知南的這份好意。
她向來是一個單純又善良的姑娘, 一定是因為剛才在挑選座位的途中班主任說的那句話讓她注意到了班內其他人都不願意和他坐同桌, 她不忍看到他的難堪和尷尬,所以才會臨時改變了原有的計劃, 選擇了他身邊的位置。
他也很願意和她坐同桌,但是,他更了解自己當下的處境:以吳超傑為首的那群人一直很針對他, 班內無人敢選擇他身邊的這個座位八成也是遭受了吳超傑的威脅。
吳超傑對他的惡意是不加掩蓋的, 許知南選擇和他坐同桌就等同於選擇了和吳超傑為敵,從今往後,吳超傑一定也會將她一同視為故意針對的對象。
林嘉年不想讓許知南因為自己而遭受牽連,所有才想讓她主動去尋找班主任調換座位, 當著全班人的麵與他劃清界限。
但他卻沒想到許知南會這麼生氣,甚至還要和他絕交。
所以, 在展開紙團的那一刻,林嘉年整個人都是懵的,愣怔了足足兩秒鐘後,才意識到許知南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第一反應是向她解釋緣由, 好讓她明白自己並沒有不想和她坐同桌, 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的那一刻, 突然反應過來,和他絕交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不會被他連累了。
他對她而言,就是一個累贅,靠近他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林嘉年抿住了雙唇, 狠心忍耐下了想要和她重修舊好的衝動,將那張已經被展開的紙條重新攥成了一團,丟進了桌洞裡。之後也沒再多言,重新握起了筆,一言不發地埋頭做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其實許知南一直在等他解釋。雖然她十分委屈,但她還是不相信林嘉年也是那種會擔心同桌學習不好而影響他學習成績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然而等了足足一晚上,她也沒等來林嘉年的道歉或者解釋。
他就是不想和她坐同桌,就是嫌棄她學習不好!
許知南真是委屈極了,比被同寢室的那個成績很好的女孩當眾羞辱了還委屈,因為她也從來沒有把那個女孩放進過眼裡,所以壓根不在乎她到底怎麼對待自己,但是林嘉年不一樣,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好朋友的,即便被吳超傑威脅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坐在他的身邊。
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想和她坐同桌。
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許知南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難過和悲傷這兩種情緒就像是開了閘之後的水庫上遊的河流一般,洶湧澎湃地在心間泛濫著,眼淚都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了,但是她卻又咬緊了牙關,強行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才不要哭呢,最起碼不能當著林嘉年的麵哭,顯得自己一點都不主貴,平白無故地讓他看自己的笑話了。
而且,反正都已經絕交了,乾嘛還要為了一個“負心漢”傷心難過!
後來的兩節自習課上,他們倆誰都沒有再搭理過誰。
十點整晚自習結束,九點五十五的時候,許知南就開始收拾書包了。下課鈴打響後,班主任第一個離開了教室,許知南緊隨其後。
安靜的教學區在頃刻間變得喧嘩無比,一直安守本分坐在椅子上的學生們也陸陸續續地起了身,和同伴們一起又說有說有笑地回了寢室。
林嘉年卻始終保持著埋頭做題的姿勢,神不改色,認真專注,周遭的喧嘩和吵鬨似乎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一絲不苟地寫完了試卷上的最後一道大題,然後換了紅筆,開始改錯。
二十道選擇題,錯了十九道,可以說是完美避開了所有的正確選項。
魂不守舍的後果就是如此。
麵對著自己親手畫在卷子上的那堆紅叉,林嘉年的神色依舊毫無波瀾,淡然沉靜,腦海中也隻清晰地回蕩著一條想法:她一定會去找班主任要求換座位,今晚過後,他們就不再是同桌了,也不再是朋友了。
整個學校裡麵,隻有她願意跟他這種遭人嫌的人當朋友,也隻有她能夠讓他感受到溫暖。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皎潔月光一般照耀著他。
他卻讓她失望了。
但也隻有讓她遠離自己,才能讓她遠離傷害,才能最大程度嗬護她心中的那片淨土。
人性有多糟糕他自小就知道,沒必要讓她也品嘗一遭。
早自習要求六點半進班。還差十分不到六點的時候林嘉年就進班了,他也是全班來的最早的一位學生,甚至已經在食堂一樓吃完了早飯。
學校的暖氣是鍋爐房自己燒的,教學區內並不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供暖,而是從早晨六點半起開始燒。所以林嘉年進班時,教室裡麵的暖氣片還是冰涼的,空氣更是冷的像冰窖。
天也未亮,漆黑一片。
林嘉年打開了教室的照明燈,先拿了兩個水杯去水房接水,接完水才開始早讀。
一邊背英語,一邊等待著許知南的到來。
她來到之後,第一件事一定是收拾東西,調換座位。
林嘉年的內心莫名很焦灼,並且這種焦灼已經持續了整整一晚,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他一個單詞都沒背進去,隻是在機械的讀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