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喧鬨又浮躁。
像是窗外的燥熱日光都變作陪襯,人聲嘈雜到能壓到兩側音響如同靜聲。
沒等司儀上台,服務員就已經穿梭在桌前桌後,布置涼菜肉湯和蒸魚,過長的灰黑指甲戳進湯裡也渾然不覺。
薑忘漸漸胃口喪失,像是感覺自己的元氣都在被這裡無聲吸走。
他歪倒在季臨秋肩頭,喃喃開口:“我剛睡了十個小時,怎麼又困了呢。”
季臨秋看他一眼,居然沒躲開,任由薑忘枕著自己的肩。
“很正常。”
“人在想逃離一個環境的時候,會不自覺變困。”
打哈欠是減緩壓力的常見方式。
薑忘歪著頭靠了好一會兒,又應付掉好幾個過來攀談的陌生人。
季臨秋笑得很客氣:“他胃痛,先不聊了。”
薑忘懶哼一聲,姑且同意這個說辭。
新郎和司儀出現在舞台上,鬆鼠桂魚和金沙排骨也終於端上桌。
音響被強行放大到百分之三百的效果,吵嚷著示意人們集中精神恭賀新人。
老太太在忙著給小孩撈魚頭湯,大叔大爺靠著椅子看得乏味,還有幾個純粹來蹭飯的已經在四處張望果盤。
“下麵——請新娘出場!!”
人們突然開始一塊歡呼鼓掌,像是今日原本就是特意為她而來,有人鼓掌時嘴裡還叼著半個鹵雞爪。
薑忘胃口敗了還困得慌,跟著鼓了會兒掌,坐直了想舀碗湯喝。
季臨秋不著痕跡地用筷子擋開他的勺。
然後挑了個節骨眼悄聲解釋。
“剛才有人朝著這盆打噴嚏了。”
薑忘第一次被他貼耳說悄悄話,眼睛圓圓的聽了兩遍,神態很像長大後的彭星望。
季臨秋其實貼的不算近,所以氣息會散在薑忘耳廓,像蒲公英吹散一樣,有點癢。
他其實不喜歡那盆湯,隻是純粹找些事情做。
但還是擺出戀戀不舍的表情,好像這樣才對得起季臨秋的勸阻。
新娘新郎都開始眼含熱淚的感謝父母,感恩社會,大概是話筒拿得太近,爆破音很多,也聽不太清楚。
剛才還跟長頸鹿一樣張望新娘子真實樣貌的人們已經坐了回去,背對著舞台哄搶扇貝和香煎小魚,新一盤錫紙小排也轉眼清空。
薑忘瞧見有幾個老太太在悄悄拿塑料袋裝菜,又把目光彆開,當作沒看到。
他吃了一會兒,埋頭玩老款式手機自帶的貪吃蛇,摁著上下左右指揮小蛇去追蘋果。
“薑老板先前在哪個大學畢業呢?”席間老師好奇道。
薑忘還在埋頭玩手機,被季臨秋用筷頭輕輕點了下手背。
他終於抬頭,客氣笑笑。
“在北方,很遠的學校。”
終於等新郎新娘發表完結婚感言,在起哄聲中連羞帶怯地親了個嘴,氣氛才終於熱烈起來。
“再親一個!”
“親一個嘛!!”
似乎親吻是什麼很值得羞臊的事,被人們看到都像瞧見了底裙走光一樣,很有看點。
季臨秋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又一盤基圍蝦端了過來。
“吃蝦麼?”
“吃。”
薑忘回了兩個消息,跟小孩一樣鼓起包子臉。
“算了,”他對這頓飯興趣缺缺:“還要剝殼,麻煩。”
“難為你過來陪著我。”季臨秋拆了消毒紙巾擦淨指尖,夾了幾隻飽滿鮮蝦幫他剝。
薑忘懨懨地撐著頭在旁邊看,像是被吵得累極,想了想又開口。
“我十一可能帶星星去趟慈州,你去麼?”
季臨秋搖搖頭。
“要培訓。”
“哎,”薑忘張口接住蝦,還記得叼住蝦肉,方便季臨秋扯下蝦尾上的薄殼。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去省城裡教書?”
薑忘也沒有去省城裡讀過書,隻是憑著記憶有點印象。
省城有校風蔚然的外國語學校,還有很多富家子弟在裡麵讀國際生,不用費心高考,學好英語數學考考SAT就好。
他心裡有什麼在隱約放下,突然願意去更明亮的地方看看。
“以前沒想過,好像也可以。”季臨秋又摸了一隻蝦,思索道:“以前好像隻想和家裡對著來,但現在天天看你往裕漢跑,又覺得羨慕。”
“啊,”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剛才那隻蝦我是不是沒蘸醬油?”
薑忘咂巴了下嘴,表示並不在意。
很新鮮,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