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散會的時候,薑忘迅速升至群眾好感中上層人士,以至於有好些大哥大姐聊嗨了叫他明天去他們家吃飯。
等親戚們三三兩兩散的差不多?了,薑忘跟季臨秋一塊清掃滿地的煙灰瓜子皮果殼,兩老人陪笑陪聊一整晚已經?累極,簡單幫了下忙回去洗漱。
季長夏全程沒有參與聊天,她好不容易也回娘家過年一趟,也就哥哥進門時匆匆見了一麵,之後一直在後廚陪堂表姑嫂們準備年夜飯要蒸製炸炒的東西。
季臨秋好幾?年沒感受到這邊的氛圍,掃地時發?覺有人往他家地磚上吐了幾?口黃痰,皺著眉拿濕紙巾擦掉,表情厭惡。
“是挺難受。”薑忘看向他,心思卻在其他地方:“從前幾?年,你爸媽獨自守著家過年時,估計比現在還難。”
季臨秋可以逃,可以去山高水遠的地方支教避世,老人們根已經?落在這裡,也隻能年年賠笑,努力跟其他人解釋他們家獨子沒有跑,也絕沒有出事被抓去坐牢。
薑忘輕描淡寫一句,像是突然把失控的一杆秤扳回來不少。
“人言可畏。”季臨秋低聲道:“我還不如把爸媽接到省城去。”
“也不是不行,”薑忘笑起來:“今年咱們好好合計一下,先把你工作調動?的事處理好。”
季臨秋沉默一刻,背過身清掃椅子腿旁邊的香蕉皮。
聲音有點悶。
“段哥他們對我很好,外校的環境也好。”
“但如果,將?來真的往那個方向走……我絕不能再做老師。”
一旦學校聽到風聲,那推薦他來任教的段兆也會被牽連。
同性戀三個字莫名?會和師德敗壞連在一起,像是一沾上就必然會毒害無?數青少年。
薑忘動?作停頓,聽懂他說的‘那個方向’是什?麼。
他沉默下來。
季臨秋提這件事原本就有幾?分試探,聽背後的人不再言語了,心驀地往下墜。
是啊。他們要麵對的阻力實在太……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男人相當高興:“對啊,你可以辭職,我怎麼沒想到呢?”
季臨秋:“……?”
薑忘心情一好,掃地都?大開大闔跟畫潑墨山水似得?:“公立學校錢少活多?還要天天寫報告,我也覺得?不行。”
“乾脆你牽頭當校長,我們回頭弄全國連鎖輔導班得?了——還方便我賣書賣卷子,一條龍全套服務。”
男人一拍巴掌:“季臨秋,你真是個天才!”
季臨秋:等等我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短短兩三個小時裡,季臨秋身份從‘窮酸自閉教師’跳到‘風流浪子多?情人’再跳到‘全國金牌輔導班榮譽校長’,莫名?其妙又順理成章。
季臨秋已經?放棄拯救自己的清純聲譽了,隻停下動?作看薑忘,忍笑道:“你認真的?”
薑忘這個人,好像總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總是能找到新?的出路,不給自己任何悲春傷秋的時間。
就好像萬事都?難不住他。
這裡麵有種輕飄飄的驕傲自戀,但又很有男人味。
“我的真實身份是奸商。”薑忘琥珀色眸子一眨,聲音低沉又蠱惑:“奸商從來不會騙人。”
嗯,轉頭把我賣了我估計還會給你數錢。
季老師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被某人從正道上拐走很久,竟還有幾?分狼狽為奸的新?鮮。
薑忘一麵幫他收拾一樓大廳的桌椅板凳,一麵腦子轉得?飛快。
如今才2007年,什?麼學某思華×街英語全都?還隻是個雛形。
北上廣好歹競爭猛烈已經?有多?方勢力吞吃市場,但二三線戰線,以及虹城這樣的地方,大多?還是私人小規模教學,不成氣?候。
他網店開得?順風順水,自己都?足夠給自己投天使輪資金,隻差一個好的管理係統。
——要集中的吸納優秀教師,打造培訓體係,結合《黃金十二卷》那邊的獨家教材優勢連根帶葉一氣?盤活。
薑老板十二點半還精神很足:“就這麼定了,你這屆教完辭職好了,來我公司上班。”
季臨秋再度扶額,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
“先陪我把年過好,急什?麼。”
男人耍賴:“嗓子痛,季老師給我削個梨。”
“削你還差不多?,”季臨秋習慣性繼續焦慮,又被他打斷情緒:“明天天一亮,我就是十裡八鄉的情場浪子,謝謝您呐。”
“不用謝,”薑忘很臭屁地往旁邊一癱:“削一個,挑個甜的!”
最後還是給削了個,當場吃得?乾乾淨淨。
季臨秋一回老家就心理壓力飆升,頗有種隨時要打突擊戰伏擊戰的緊張感。
他很像他的父親,都?有種讀過書的自我設限,不可能像薑忘這樣破局。
但出於對身邊這群親戚的熟悉,季臨秋本能感覺明後天起才真正是過五關?斬六將?的開始。
他不敢放鬆。
一整夜過去,夢境混亂又疲憊。
一會兒是學校裡老師開□□大會,把他架到全校麵前訓斥羞辱。
一會兒是山路間小客車盤旋繞彎,像是隨時要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