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天已涼。
鍛造房內卻是熱火朝天,一口口風箱吹動,烈火翻卷,打鐵聲連成一片。
「秋水劍,以寒鐵、玄鐵,混雜赤金而成,想要打出極品,首重火候,需玄鐵百煉,融寒鐵赤金於一……
之後用折疊鍛造法,折疊十八次以上,務必使鐵料疊層堆砌至三萬兩千層之上……
淬火有十六種不同液體,以寒潭水、靈牛血……等最佳……」
此起彼伏的錘聲,黎淵像是聽不到,沉浸在不停的鍛打過程中。
鍛造術遠比白猿披風錘要複雜極多,每一類兵器都有不同的鍛造手法,且,同為劍,也有諸多差彆。
秋水劍的鍛造手法,在劍中不算繁瑣,大多數鐵匠,在選擇鍛造第一口極品利刃時,往往會選擇此劍。
當!
當!
鍛造錘上下翻飛,捶打著燒紅的鐵料,密集而均勻,每一錘的力道都恰到好處,不多不少。
「錘法天賦對於鍛造,也有極大的增益……」
火星四濺,黎淵凝神體會著。
錘類天賦的加持下,他似乎真個成為了天才。
鍛造錘起落時,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錘下鐵料受力是否均勻,何處雜質較多、受火程度……
這對於鍛造術的增幅之大,不言而喻。
正常需要十天的折疊鍛打,短短五天就完成了。
「可惜淬火不能這麼直觀……」
鍛造的流程,黎淵早已熟記於心,圓滿級的錘法與錘類天賦的加持下,他幾乎摸到了圓滿級鍛造術的門檻。
差的,隻是對於淬火時機,以及水溫的把握。
極品利刃淬火,對於鐵料溫度,以及淬火的水溫是有嚴格要求的,差半度,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呼~」
烈火灼燒中,已塑成形的鐵劍漸漸發紅,黎淵靜心感知著,某一刻,突然反手,直插入寒潭水中。
嗤~
濃煙水汽一並冒起。
張賁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鍛造錘,此刻在旁也頗為緊張,不住提醒著:
「寒鐵、玄鐵乃是上等鐵料,以這兩種鐵料打造的兵刃,前後需要六次以上的淬火,才能將鐵料發揮到極限。
每一次淬火,都極為重要……」
「降火!」
將鐵劍取出,再伸入鍛造爐中,拉風箱的四個學徒頓時鬆了口氣,放緩了動作。
「噗!」
鐵劍漸泛紅光時,黎淵一口水噴到劍身上,一粒粒水珠劃過,跳起。
「還差五次淬火,這口秋水劍就成了!」
張賁也鬆了口氣。
極品若是打成上品,鐵料錢就得虧出上百兩,由不得他不緊張。
「寒潭水、靈牛血、混血水……淬火比捶打可要難多了。」
將劍放回鍛造台,黎淵恢複鍛打,心中無比懷念溫度計。
但凡有那麼一支,淬火水溫的問題就能徹底解決,不至於為了半度一度的差距而這麼緊張。
「哪一步都不簡單,你覺得捶打簡單,是因為你錘法圓滿,天賦極好!淬火沒有捷徑,隻能積累……」
張賁放下心,轉身回到自己的鍛造台。
他雖然已經升任三掌櫃,但之前接下元家的極品重錘,目前也隻有他能打,自然不能撒手。
「極品重錘啊!」
黎淵看了一眼。
張賁的鍛造台頗大,火爐外足有六個學徒在不停的拉動風箱,火焰騰騰,溫度極高。
極品利刃的鍛造,對於
溫度要求極高,他們兩個的火爐裡燃燒的,是‘火木,徹底燃燒時,能爆發出遠超火爐的高溫。
不過他注意的,自然是張賁手裡漸漸成型的大錘。
長柄,巨錘。
「以師傅的手藝,這柄重錘打出來必然是三階……」
黎淵很有些心動。
大圓滿的鍛造師打造出來的三階重錘啊!
「呼!」
看了幾眼,黎淵收心,準備著第二次淬火前的鍛打。
一個三掌櫃,一個大掌櫃親口許下享有掌櫃待遇的半掌櫃都在奮力打鐵。
聽得那不間斷的錘聲,鍛造房內的其餘鐵匠也不敢停下,一個個咬牙賣力,到得下工時,無不汗流浹背,兩膀酸軟。
「呼!」
一天內完成二次淬火,黎淵擦了把汗水,也準備下工了,而張賁仍在鍛造。
近七十的老漢,赤著滿是肌肉的上身,哼哧哼哧的打著錘。
黎淵封了火,在一旁觀摩,對比著自己與張賁的差距,思考,學習著。
「明天,應該可以最後淬火了!」
張賁停下時,也有些氣喘,他的技藝越發嫻熟,但氣血衰敗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手藝。
早些年,他打這麼一把錘子,根本不需要耗費如此大的氣力心血。
「您老也太拚了。」
黎淵都有些擔心。
論及錘法,他已經不輸張賁了,但打鐵鍛造的沉浸上,卻無法與這位幾十年如一日打鐵的大匠相比了。
「老頭子體力下降厲害,或許這口錘子,就是最後收山之作了,總要上點心。」
接過黎淵打來的水,擦洗著上身,張賁看了眼自家弟子:
「大掌櫃很看重你啊,待遇比我都好些,三兩赤金說給就給。之後若你能打幾口極品利刃,半掌櫃立馬能提到二掌櫃……」
對於曹焰的做法,他是有些不喜歡的,但也怕黎淵心下有怨,時不時就會開導一番。
自家師傅,黎淵又能如何,隻能點頭附和。
「蟄龍府內,咱們的鋪子也在修葺中了,明年大掌櫃肯定會帶你去蟄龍府,之後在府城安家,娶個媳婦,
再把你哥嫂都接過去,這日子難道不紅火?」
張賁還在念叨著:「神兵穀,也沒那麼好,邱龍還是神兵穀弟子呢,不也橫死山野?」
「您老說得對!」
黎淵滿口‘好好好,‘行行行,態度很誠懇。
「罷了,罷了。」
張賁哪裡不知道他在敷衍,隻覺心累:
「明天早些來,這重錘最後一次淬火,你得仔細看著……」
搖著頭,也不等黎淵回應,老張頭已是回屋去了。
「老張頭什麼都懂,隻是對鋪子感情太深了,邱龍橫死山野,王定還橫死街頭呢……」
心下搖頭,黎淵收拾了一下,鎖上鍛造房的大門。
……
趁著天色沒黑,黎淵去買了些熟肉,買了兩條魚,快步回了柴漁坊,二哥家。
這些日子,孫豪隔三差五回來一次,黎淵時而在外麵吃,大多時候都在二哥家吃飯。
倒不是圖省事,而是怕黎林舍不得買好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