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一片寂靜。
目光交彙,殿內眾人的目光皆落在那躬身而拜,衣衫染血的少年身上。
便是幾大真傳、內門長老也不由神色變化。
淬體戰內壯對於他們而言自算不得什麼,他們也都經曆過不止一次,但車輪戰還能勝之,未免有些驚悚。
即便是龍形根骨,可他學武才幾年,入門才多久?
石鴻眉頭微皺,越發心驚。
身兼九形,意味著其人根骨極好,一年就能將錘法修至大圓滿,說明其天賦絕佳。
能越階車輪戰,說明其人膽氣也足。
這可比當年的秋長纓要可怖多了……
幾大真傳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臉上的凝重。
稍稍有些安慰的是,經曆了八人車輪戰,那黎淵身形似乎有些不穩。
殿外那些出手攔黎淵的弟子,雖也是內壯,但除卻高罡之外難稱精銳,連戰連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當年老韓淬體大成時,有一戰誅殺八大內壯的戰績,有他在前,倒也不會太紮眼……”
黎淵躬身,他傷勢不重,但還是踉蹌著進殿,餘光掃過一眾真傳的臉色,心下微定。
他是搜尋過曆代神兵穀曆代真傳情報的,他今日雖稍露了一手,但也不至於過於誇張。
韓垂鈞以及穀主公羊羽當年比他可高調多了,甚至,也未必超過那位石鴻少穀主。
“好!”
短暫的沉寂後,八萬裡率先叫好,聲如洪鐘,驚醒了殿內眾人。
方寶羅瞥了一眼臉色微變的石鴻,眉頭舒展開來。
“淬體戰內壯,連戰連勝,不愧是龍形根骨!”
上首處,有應邀觀禮的其他宗門宗主撫掌而歎,不乏讚許。
公羊羽笑了笑,點頭:
“錘兵堂黎淵,稟賦極深,友愛同門,可為神兵穀
嘩啦
大殿內,風中已跨步而出,朗聲道:
“穀主有令,賜新晉真傳黎淵:
名器一口,蛟馬一匹、內甲一件,六靈靴一雙、上乘武學兵道鬥殺錘,存神小還丹三枚……”
“內島小山一座,府城店鋪三間、大宅一間、水田千畝、礦山一座、黃金二百兩……”
“可入藏書樓內樓、可入鑄兵穀……”
“……神衛重甲一套、任神衛丙營、三隊統領一職……有舉薦雜役弟子、神衛兵卒之權……”
“可招收掛名弟子十人,待遇等同外門弟子,親傳弟子三人,待遇等同內門弟子。”
……
大殿內,一片安靜,隻有風中已的聲音回蕩,不少小宗門的宗主都麵露豔羨之色。
殿門之外的一眾內門弟子更是眼熱不已,隻有滿臉烏青的高罡歎了口氣。
這一套賞賜之豐厚不下萬兩黃金,更有統領上百神衛之權,這才是真正的實權。
神兵穀真傳弟子,哪怕隻上位一天,所得之賞賜,也足夠撐起一個小家族了。
但這與絕大多數的神兵穀弟子無緣。
地位、待遇、兵刃、住宅、黃金、權利……
黎淵心跳都有些加速,真傳弟子的待遇委實遠超內門弟子,這個差距,好比官和吏。
這一波賞賜,取一部分,就足夠掌兵籙晉升五階了!
真正的大手筆!
“謝穀主!”
黎淵躬身再拜,心下稍稍理解了秋正雄的憤慨。
神兵穀真傳十二,內門與穀主一脈各有兩個名額,自己占了秋正雄一個名額,這個損失不可謂不大。
不止是金銀財貨,更涉及到神衛軍。
百人神衛,由真傳弟子率領,是可以攻城略地的力量……
“嗯。”
公羊羽點點頭,掃過殿內眾人,方才擺手讓黎淵落座,真傳已定,自到了開宴之時。
黎淵卻沒急著落座,回應了八萬裡、方寶羅的道喜後,指向地上昏厥的內門弟子:
“穀主,這位師兄須發都白了,莫非是少白頭?”
龍形根骨猶似比尋常上等根骨多出一次破限,他與內壯弟子交手並無任何劣勢,最初都沒動用掌兵籙,直至這老家夥暴起……
“白驚!”
八萬裡冷哼一聲,看向秋正雄:
“這老家夥入門比我都早,怕不是六十都有了,你又怎麼說?”
“攪亂真傳大典,按門規,當廢去武功,剝奪身份,趕出蟄龍府!”
石鴻一擺手,已有人上前,將那生死不知的老者拖拽下去。
八萬裡想要阻攔,卻被方寶羅攔下,黎淵也沒阻攔,隻是看了一眼那位少穀主。
石鴻,身具二形,隻能算是尋常的上等根骨,家境一般,更無人脈,卻能壓過秋長纓成為當代真傳
乃是當代所有真傳弟子中,唯一的通脈……
……
賞賜以後,黎淵又隨著公羊羽
去往祖師堂,拜見了曆代祖師,又誦念了幾遍門規,之後,才回轉大典。
真傳大宴並沒有想象中的熱烈,黎淵真切感受到了老韓的人緣。
內門長老隻有枯月長老與他交談了幾句,外門長老也隻有風中已兩人,真傳弟子自然就隻有他那兩位師兄。
不過他早有預料,也沒想著去硬融那石鴻的圈子。
隻是與八萬裡、方寶羅兩人舉杯共飲,席間不乏有蟄龍府其他中小宗門的門主長老來敬酒。
但也隻是禮節性的碰杯,最終還是繞回石鴻那邊去。
“哼!”
黎淵不甚在意,八萬裡卻頗為不滿,但也沒發作,隻是喝酒碰杯的聲音大了不少。
“穀主、老韓、秋正雄……”
黎淵一邊陪著兩位師兄喝酒,一邊也在思忖著。
穀內無派,千奇百怪,神兵穀名為宗門,實為諸侯,坐擁一府之地,宰執千萬人生,勢力極大,自然,爭鬥也極多。
他也歸攏了一下,穀主公羊羽、石鴻一脈最大,其次,則是以秋正雄為首的世家子弟。
比之這兩脈,韓垂鈞就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且因行事暴戾而讓人敬而遠之。
但也因行事暴戾,之前很多年都少有人招惹。
“之前很多年都沒招惹,偏生叫我遇上了?”
黎淵心下有些無語。
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自然是因為隻有極小部分人可以從中獲利。
比如真傳晉升。
真傳晉升要打遍內門弟子,這是千多年來的規矩,而同門相助,也是流傳多年的潛規則。
入門即真傳的天才弟子,不乏入門才學武的,哪有打遍內門的實力?
潛規則,自然隨之而生。
尋常內門弟子,要打遍同門,但五大長老要收的弟子自無需如此。
一如當年秋長纓成為真傳時,根本都沒有任何人阻攔。
他本來也該如此,是以,韓垂鈞壓根都沒有和他提及過真傳大典的流程。
因為本就隻是走過場。
酒宴過半,公羊羽與幾大長老各自離去,其餘真傳弟子也都隨之散去。
桌上隻剩了黎淵三人時,方寶羅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前幾年穀主練功時傷及臟腑……”
“嗯?”
八萬裡酒醉沒聽到,黎淵卻是眸光一凝,有些了然,又有些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