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而來,穀主之位強者為之……”
方寶羅沒有多說,深深看了黎淵一眼後,就拖著八萬裡離開,不將這大塊頭送回去,他實在放心不下。
“穀主之位嗎?”
黎淵轉著酒杯,心下了然了。
公羊羽生具十三大龍形,七十多年來始終穩穩壓製著五大長老,強如老韓都不可撼動。
但他要是出事,石鴻也好,其餘長老也罷,就沒人能壓得住老韓了……
“老韓人緣是多差,硬是沒人讚同他當穀主?”
黎淵心下啞然。
但也很清楚,這裡麵涉及到巨大的利益,絕不隻是人緣問題。
蟄龍府及下轄郡縣,人口不下千萬戶,每年的稅收都是海量的銀子。
這麼巨大的利益……
放下酒杯,黎淵搖晃著起身,除了有些可惜自己新買的衣裳外,總體來說,他很滿意。
搖晃著出了大殿,他一眼就掃見了不遠處夜色下對飲的幾個真傳弟子。
“石鴻,少穀主……”
……
……
大殿一側,樹蔭旁的涼亭裡,有侍女掌燈,火爐溫酒,幾大真傳在此小酌對飲。
“龍形根骨,真非尋常上等根骨可比,淬體都沒大成,就能連戰內壯,等他內壯了,豈非可戰易形?”
一身著白衣的青年放下酒杯,看了眼黎淵離去的背影。
他名丁止,公羊羽門下的另一真傳弟子,十大真傳中,僅次於八萬裡。
“丁師兄說笑了,淬體與內壯的差距不過千斤之力,龍形根骨足可彌補彼此差距,但內壯與易形之間的差距,又豈是根骨所能彌補的?”
有人搖頭失笑。
那人身著黑色長衫,身側放著一口通體漆黑的寶刀,聲音冷淡,其名龍晟,棍兵堂真傳弟子。
“也就是今日殿外無甚精銳,若方師妹、沙師弟等人有一人在,哪裡容他越階戰?”
幾個真傳碰杯喝酒,言語之間不乏冷笑。
隻有石鴻皺眉不語,一杯酒在手裡捏了許久都沒喝。
“這小子天賦是好,但方才淬體,十年易形已是不得了了,哪能威脅到你?”
丁止與他碰杯,略帶醉意的玩笑著:
“你要真擔心,不如……”
“退下吧。”
石鴻一擺手,斥退了伺候的侍女。
見狀,其餘幾人臉上都沒了笑意,丁止的笑容也是一僵,酒意頓時消散大半:
“師,師兄,你不是真要……”
“韓垂鈞隻是平亂去了,不是死了。”
石鴻瞪了他一眼,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韓垂鈞……”
小宴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幾個真傳弟子呼吸稍有急促。
他們都是一宗之真傳,自然知道,同為易形,彼此之間的差距可以大到什麼程度。
不是外麵那些野路子,以為自己是易形,就認為與韓垂鈞的差距不大……
“師兄,你可曾見過韓長老出手?”
龍晟問道。
其餘幾個真傳也很有興趣,他們自入門就被師長告誡過不可招惹韓垂鈞,但至今也根本不知其人武功到底多高。
“沒有。宗門內外,但凡見過他出手的,除了師尊與秋長老外,全都死了……”
石鴻搖搖頭:“即便是師尊,也有三十年沒見過他出手了,隻知道,他易形方成時,就殺過通脈高手。”
“易形殺通脈?!”
幾個真傳弟子心頭皆是一顫,內壯至易形差距極大,易形至通脈又怎麼會小?
易形之後越階而戰的事跡,他們也隻從江湖傳言中聽說過。
那些人,無不是鳴動道州的大人物。
“是啊,易形殺通脈……”
石鴻的神情變得凝重,但有句話他又沒說。
韓垂鈞曾以易形殺通脈,而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
小宴散後,石鴻來到大殿後,一處清幽小院。
初夏的夜裡頗為涼爽,但到了這裡,他就能感覺到滾燙的熱流撲麵而來。
‘師尊的氣血如此旺盛,真傷到臟腑了嗎?’
石鴻躬身等候,未多時,得到了回應。
小院內,種著花草,有老樹山泉,公羊羽盤膝坐於樹下,呼吸幾近於無。
“師尊!”
石鴻躬身。
公羊羽緩緩睜開眼,院內似乎亮了瞬間,看著低頭的石鴻,問道:
“你看那黎淵如何?”
“龍形根骨,天賦極好,勝過秋師妹,也,勝過我。”
石鴻輕歎口氣,尋了處乾淨的所在,席地而坐,很坦然:
“弟子不如他。”
“他之根骨未必止於九形,或許已近大龍形!”
公羊羽開口道:
“這一百年來,穀內天賦好過他的,或許隻有老夫與韓垂鈞!”
石鴻心頭一顫,呼吸有些急促。
他即便是突破通脈時,也沒得到公羊羽如此評價。
“或許,已不差韓垂鈞。”
公羊羽看著夜空中的點點繁星:
“如果早十年,不,早五年遇到他,老夫必親收他為徒,傳授他宗門絕學,列他為少穀主。”
石鴻眸光微黯,心下卻鬆了口氣。
“可惜,太遲了。”
公羊羽稍有些惋惜,轉而問道:
“伱可知老夫與韓垂鈞的關係?”
“弟子,不知。”
石鴻搖搖頭。
“一府之地,民戶千萬,大小宗門、勢力何止之多?外有其他三大派,內有府衙……”
公羊羽說起了執掌宗門的難處,石鴻聽過許多遍,也隻能繼續聽著。
“我與韓垂鈞,互為表裡。”
公羊羽起身,樹下踱步:“身為一宗之主,許多事,老夫是不好說,也不好做的。
但這些事,又必須要有人去做,你明白嗎?”
“弟子明白。”
“你不明白!如果你要明白,今日就不會針對黎淵!”
看著石鴻,公羊羽眼底有些失望:
“這幾十年,穀內頗有些青黃不接。
你們這一代真傳,除卻你、秋長纓、八萬裡勉強說得過去,其餘人,撐不起宗門,撐不起一府之地,遑論三府?”
“黎淵天賦不遜韓垂鈞,未來必是你之臂助,你卻容他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