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鈺,我們走!”
……
月很冷,長夜寒,狹長幽暗的狹窄巷道,瘦弱單薄的肩背,一下比一下粗重的呼吸,她竟真背上了他,極艱難地向前一步一步挪動。
一瞬茫然。
衛桓有些不知所措。
本打算兩清的,他也真打算自己走的,至於走不走得動?他沒想太多,他在從前這短短十六年太多的難,他都是自己獨自走下去的。
他話出口時,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很平靜,他是真心讓她帶弟弟走的。
這樣的話,她成功逃生的幾率要高很多。
可是她……
“你不走,我也不走!”
“今日即便是要死了,咱們也一起死罷!”
後知後覺地,慢慢咀嚼過這一句話。
要死就一起死。
原來,在這個孤寂血腥的寒夜,他竟得了一個同生共死的夥伴麼?
是的,就算她佝僂著身體氣喘如牛,纖細的手臂一直在顫抖著,卻攢得緊緊,不肯棄他。
很陌生,他完全不知該怎麼應對,但聽到前頭她喘著低低說:“你歇一下。”
“……嗯。”
緩半拍,強弩之末卻硬撐著一直繃緊的肩背,一點一點放鬆了下去,他慢慢的,伏在這具瘦弱的脊背上。
……
薑萱氣喘如牛。
衛桓雖瘦削,卻高,渾身肌肉緊實,很重。男女體重力量的差異,她這副千金閨秀的身體,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她咬緊牙關一步步往前挪著。
她該慶幸,自己多年一直注意鍛煉,否則隻怕真會有心無力。
三人就該陷在那裡等死了。
汗如雨下,薑萱儘自己所能拚命走著。
危機未曾退去,反在暗處不斷逼近,她不知道敵方分散搜索是究竟分得有多散,但能憑借尖哨聯絡,想來再遠也該有個限度的。
很可能,另外一撥或者幾撥的敵人已經逼近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地往前趕。
隻要還能喘氣,她就不會放棄逃生的。
尤其,母親毅然犧牲自己作示警,隻願換她姐弟平安無事。
她得活下去!
他們三人都得活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並沒有多久,汗水濡濕薑萱的眼窩,前路變得模糊,她頭腦嗡嗡鳴響,耳邊風聲都似乎拉遠了聽不太清晰。
隻驟然!
“嗶,嗶嗶——”
一聲尖銳哨鳴劃破夜幕,哨聲異常急促,有節奏的一長二短顯然是暗號,緊迫的哨聲連續吹響多次,在寂靜的深夜裡傳得極遠。
連薑萱三人都隱隱聽見了!
衛桓一動,身軀立即繃緊。薑鈺驚呼一聲“阿姐”,惶惶回身。
薑萱重重吐了一口氣,竟不是錯覺!
敵人發現打鬥現場了!
他們將迅速聚攏,因搜索範圍大大縮小,很快就要會往這邊追截而來了。
她狠狠一咬舌尖,“阿鈺,我們走快些!”
不到垂死一刻,她都不會認命的!
強大的意誌作動力,薑萱竟然能小跑了起來了。哪怕步幅很小,每步落地灌鉛般的雙腿一陣漲疼,牽引得她後背腰側傷處痛感直扯後腦勺,但她確確實實跑了起來。
速度一下子加快。
也許是天不絕人,大約跑了半炷香時間,薑萱爆發力都已支撐不住的時候,她忽然聽見前麵有些人聲。
不是追兵的人聲。
而是很雜亂,有很多人在深夜裡聚集在前麵,竊竊私語嗡嗡嗡的。
緊接著,一個粗獷中年男聲高喝:“吵什麼,吵什麼?輪到的趕緊上車!快一點快一點,上船的時辰要到了!”
上車?
上船?
薑萱心中一動。
那人聲就在不遠的前頭,她略略思索,和弟弟打個眼色,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拐過兩條短巷,前頭巷子透來火光,薑萱仔細將衛桓放下,而後行至牆角位置,小心探出一點頭,往前望去。
隻見遠遠前方空敞處有三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這是一處泥胚大院落的門前,這院子院門大敞,裡頭同樣還有火光和人頭人聲。
沒錯,就薑萱所見,這門前寬敞處已聚攏了很多人,粗粗一看約有近百,有男有女,有壯年有小孩,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正圍著篝火坐成一圈。
外圍立著一圈持刀警戒的漢子,而圈子中間,則有一個高大粗壯的中年男子,他手執皮鞭,正指揮的最前邊一撥人上車。
車是驢車,足有十幾二十輛,有幾輛有篷,但大多無蓬。那些被催促的人上車的人粗看著,似乎比坐著那些要好一些,一眼過去相對沒這麼瘦,大人都年輕,小孩則乾淨生得好一些。
薑萱心念一轉,立即明白了過來。
私牙?
她這是碰上私牙組織了!
這是乾什麼的?或許說人牙子就明白了。
在古代,買賣人口還是合法的。且眼下亂世,正是黃金時期,很多時候就有活不下去的貧民投過來找生路。
為奴為婢,挖礦苦力,總算有一口吃的。
但眼前這茬,顯然不是官府承認的官牙,而是一夥組織龐大而有實力的私牙。
隻現在薑萱卻顧不上這些,如今四麵楚歌,她最怕的反而是一成不變的暗黑巷道。
有變化,她反而能拚一把。
垂眸忖度片刻,她無聲起身,飛快回到衛桓薑鈺身邊,“我們過去,拚一拚!”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