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 很快,薑萱就知道原因了。
如她猜測一般, 三月的這場選拔, 果然規模大規格高, 差不多是級彆最高那一撥了。
丁洪駐上郡,這次選拔, 雖不是丁洪親至,卻有他的心腹親信來, 授職上限大大提高, 若是得入對方眼睛,一飛衝天不是沒可能。
軍中選拔一年起碼兩三次,但這種級彆的, 最多兩三年才有一次,無他, 人才也得積攢一下, 過於頻繁沒意義。
這等盛事,去年末一經宣布就沸沸揚揚的。
那為何符亮之前沒有在意, 現在一聽, 反應卻這麼大?
原因無他, 他這麼些年來,也遇過三次這類選拔了, 他是想試一試的, 但符石說, 他不到火候, 上去無用,如今這位置已經很適合他。
他不忿又想去,父親不肯舉薦,現在來了這麼一個毛頭小子,父親卻毫不猶豫就把這個珍貴的名額給出去了。
要知道這種選拔,主要是發掘底層人才的,軍中武官也不少,不可能毫不節製地任由大家塞家中子侄,每次最多一人薦一個。
心心念念的登天梯,就這麼白白送到他人腳下,若是心胸不寬的,恐怕就此落下怨由。
“隻怕,你那舅母和大表兄,是有了芥蒂。”
放棄機會是不可能的,但薑萱卻立即告知了衛桓,讓他心裡有數。
衛桓點了點頭,記住卻不算在意,他問:“楊氏可有為難你?”
他是男丁,不怎麼和楊氏打交道,薑萱卻不同,二者接觸比他頻繁得多。
薑萱一笑:“有舅舅在呢。”
符石態度擺在這裡,不管心裡如何作想,楊氏也不會表露,且安頓下來後,自己不常去也無妨。
這宅子就這麼大點,能有什麼內宅事?薑萱不在意,心思更不在這裡。
她叮囑衛桓:“既此次機會如此難得,你正該好好準備,全力以赴。”
閒事勿理,都交給她。
衣裳鞋襪什麼的,符石叮囑楊氏正抓緊去辦了,如今陸續裁了來。起居的東西也不缺了,薑萱特地卻撿了補筋骨氣血的藥材食料,給做藥膳。
衛桓和薑鈺一起吃。
一大一小如今都在勤奮用功。
說到薑鈺,其實他也想和衛大哥一起入伍,好早日複仇的,但無奈太小,隻能失望地接受事實,繼續勤修苦練。
衛桓“嗯”了一聲,他確實需要全力以赴。
後續,衛桓便專心在院中勤練,每日還去軍戶區校場騎演。武將都是騎鬥,這個他本來就嫻熟的,如今隻是溫習。
符石得空就會過來陪練,但他要上值其實也騰不出多少時候,多數衛桓自己練,還有就是符非符白。
如今薑萱知了,符非符白生母不是一個人,不過都是舊年上峰給符石的贈妾贈婢,那是符石位低更不能婉拒,便收了帶回家。
二妾住在二進的跨院,應是楊氏不愛見的緣故,從不見出來走動,薑萱未曾碰過。
符非符白倒常見,符舅舅囑咐兒子們和外甥互相照應,多多來往,這段時間恰逢符非符白輪休在家,便每日都來。離了楊氏眼前,二少年十分開朗,對輕易擊敗他們的同齡表兄弟十分崇拜,嚷嚷拜師學藝,幾乎長在這邊跨院了。
又奉命領衛桓去軍戶區校場,這地兒其實軍戶區子弟練習騎演的地方,如今繁忙得很,見來新人,自多有挑戰。
據這符非符白反饋,衛桓十分生猛,不管獨戰還是車輪戰,一路連勝未逢敗績,沸沸揚揚宣揚了整個二代圈子,甚至家裡大人都有所耳聞。
進了二月,選拔在即,薑萱便不許衛桓再去了,以防出什麼岔子錯過選拔,隻讓他在家練半日,而後歇半日休整筋骨。
衛桓已經把幾本武典都看過一次,如今正在細細琢磨,融彙自身。他果然天賦過人,這短短時日,薑萱這不擅武的人都看出來,他起落攻勢更加淩厲了。
她羨慕得很,但沒辦法,這些東西羨慕不來,隻能安慰自己一下了。
時日很快過,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八,選拔的正日子。
……
上月衛桓的名字就報上去了,還有年齡,報了十八,過三個月十九。
這是衛桓自己的主意,翻過一個年,他十七了,報大一歲多。
小將有,也不出奇,十□□算是一個很合適的年紀,比起更強烈的誇讚驚訝,他更注重實惠。
四更天,符府燈火通明,大門前的台階上,薑萱給衛桓緊了緊束腕,隻道:“全力以赴即可,也勿要過分強求。”
這種選拔都是真刀真槍的,驚豔出彩固然好,若不能,就穩打穩紮。
這種選拔二十三十的大有人在,衛桓確實優秀,但到底年紀小些,事到臨頭總有擔心。
“嗯。”
天還黑著,簷下左右各調一盞燈籠,暈黃的光圈下立著一個勁瘦少年,烏發紅唇黑衣墨發,緊身輕甲的麒麟紋寬帶在腰間一束,甲片微微泛著金屬光澤。
英姿勃發,眉目冷峻。
人多,衛桓並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下了台階,利索翻身上馬。
符石,符亮符非符白,四人也著裝整齊,一同出門。
符石領衛桓過去,至於符家三兄弟,則各自上值。
符非符白十分遺憾不能去現場觀看,還嘀咕著要找機會溜過去,見薑萱姐弟翹首看著,便道:“可惜不是邊上那個校場,不然爬上阿渾家的屋頂,能看見大半。”
符石板臉,“哐當”一記狠敲了次子頭盔,非常響,符非“哎喲”捂頭閉嘴。
教訓了兒子,符石轉頭,對薑萱和顏悅色:“這天兒還冷,你趕緊領五郎回去罷,回頭有了消息,我使人回來說。”
薑萱應了,時候也不早,符石招呼衛桓一聲,立即打馬,一行五人“噠噠噠”,身影很快消息在夜色中。
目送走遠,直至再看不見,薑萱呼了一口氣,牽著弟弟轉身回去。
記掛肯定記掛的,但也隻能等著。
……
再說衛桓。
趁著夜色,驅馬入了西郊大營。
戎裝肅正,篝火處處,一排排營房之後,就是營中最大的東校場。
不少人和他一樣,在五更前抵達此處。
登記,排號,抽簽,聽著講解規矩,準備工作就緒以後,天已經亮了起來。
東校場已徹底熱鬨了起來,有資格觀戰的陸續入場,有座次的是營中大小將領,至於再後麵,不當值的低階軍官和輪休甲兵,站了一
排又一排,圍得是水泄不通。
辰正,校場邊上的牛皮大鼓被敲響,“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快,衛桓見東麵高台上端坐正中的其中一人抬了抬手,鼓聲刹地停下。
他微微眯眼,看到那人並沒有披甲,而是穿了一身青色文士長袍,想來,這位就是行軍司馬,丁洪的心腹謀士張濟。
衛桓並沒有判斷錯誤,這個確實是張濟。
三十出頭,方臉長須,看著文文雅雅,卻是此次選拔最重要的裁判,他是代表丁洪來的。
張濟看了身邊的赤甲將軍一眼,笑道:“郭兄你來吧。”
赤甲將軍即是郭廉,也知張濟文人中氣不足,十分爽快站起:“好了,廢話少說,選拔開始!”
聲如洪鐘,十分響亮,下麵立即動了起來,郭廉坐下,寒暄兩句:“今日辛苦張兄了。”
張濟捋須,“都是為使君多選將才,談何辛勞?隻盼這次能多選些青年才俊。”
“張先生所言極是。”
說話間,下麵已準備就緒了,五隊同時進行,其中排最前麵的是一銀甲一黑甲小將,互相一拱手,一夾馬腹,即時向對方掩殺過去。
橫草千軍,扭身下腰,斜劈橫刺,戰況立即白熱化,這抽中一號的兩人身手都非常不錯,刀馬嫻熟,選拔一開始立即將氣氛退向高峰,喝彩陣陣,校場上登時就喧鬨了起來。
張濟微微點頭,“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