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 領軍過千人,為軍中中等武職, 這也是一個承前啟後的位置, 因為它距離將級隻有一步, 一旦立功,即可躍身為將。
年輕人若是被放在這個位置, 即是被寄予極高的希望,要重點栽培。
換而言之, 衛桓現在距離符石也就差一級而已, 一旦建立功勳擢升,即可平起平坐。
校場選拔,校尉一職已是頂峰。
這十來年間大大小小這個多場選拔, 直接被授任為校尉的,不超過一掌之數, 如今全都是上郡乃至整個並州有名的悍將。
衛桓之名, 已傳遍整個定陽。
“真的嗎?太好了!”
薑萱自然清楚校尉的意義,等待一天, 驚喜交加, 都坐不住, 站起來回踱了幾步,“太好了!”
能感覺她由衷喜悅, 衛桓也勾了勾唇, 露出一絲笑。
“是真的。”
衛桓私底下, 雖仍舊冷清話少, 卻比外頭好得太多,身上那種孤峻拒人於千裡的氣息也褪了,整個人和緩了不少。
見薑萱感興趣看著,他便多說了兩句:“校場比武結束後,略略考究,當場定下了。”
後續的對戰,沒了徐乾般人物,他更是勝得輕易,淩厲刀鋒一出,乾脆利落解決對手。
後來高台那邊來人召,過去略略考究了兵法,見他也通,校尉一職當場就定了。
薑萱很高興,現如今一入營,就有自己的麾下兵丁,是非常好的一個開始,起步高,後麵就容易太多了,至少也省了幾年熬資曆的時間。
很好,非常好!
“那你要嚴謹……,你身上可有傷?”
一邊走一邊說的,入了夜外頭昏暗看不真,一進門,薑萱立即見衛桓手背上的血點子,定睛一看,黑色甲片上也沾有一些,她眉心一蹙,急急就問。
說著,她低頭查看。
“沒,這不是我的血。”
衛桓伸出手臂,給她看清楚了,這是從外頭濺上去了。
薑萱這才放了心,開了衣櫃給他取了便服:“那趕緊換了罷,舅舅怕也該回到了。”
將衣衫遞給他,衛桓接過轉到屏風後。
“斯斯索索”的換衣聲,薑萱和薑鈺在小圓桌旁坐下,她叮囑:“你日後且小心些,能不傷就儘量避過。”
看他這傷痕累累的。
屏風後“嗯”應了一聲。
衛桓才換下輕甲,符石就歸家了。
他大喜之色溢於言表,握住衛桓的肩,上下打量一番,欣喜又激動,高聲道:“擺宴,上酒,我們為桓哥慶功!”
符石對外甥的身手十分自豪的,今日之前,就命備下就猜家宴,準備慶功。
現在衛桓的成績,比他預料得還要驚喜太多了。
一聲令下,酒菜魚貫而上,三大碗烈酒下去,符石臉上通紅,眼睛也泛了紅,扶著衛桓的肩,聲音有些沙啞,“好樣的!你是個有能耐的好孩子!”
你娘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最後一句,符石沒有說出來,這等大喜的時候,不想提些傷心事。
仰首喝了一大碗酒,壓下心中酸澀的鈍痛,符石情緒隨即激昂起來了。
“好!”
他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符氏乃太原符惇之後,先祖驅逐匈奴悍勇無雙,如今總算後繼有人!”
彆看符家如今式微,實際也是名人之後,先祖符惇乃前秦上卿蒙恬麾下第一猛將。
蒙恬北擊匈奴,威震北疆,乃赫赫有名的當世驅北虜第一人。
而符惇,草莽貧民出身,不過機緣巧合旁觀授武三月,竟有所得,之後投身軍旅,從布卒磨礪至大將軍,一身青甲驅胡虜,七尺□□動北疆。
端是天賦絕倫,悍勇無雙。
先祖之威,後人敬仰,可惜自符惇之後,再也沒出過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子孫日漸平庸,唯餘飲恨歎息。
直到今日,衛桓橫空驚豔。
符石知道外甥優秀,但他萬萬沒想到能到這般程度,同樣是校場一鳴驚人,仿佛族誌記載重演一般的情景,符石當時渾身血液直都往頭頂衝。
激動的。
“桓哥好樣的!馳騁沙場,再建功勳,定不遜當年我符氏先祖之威!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啊!”
這句話一出,家宴氣氛推至頂峰,符非符白忍不住高聲叫好,麵色漲得通紅。
唯有楊氏符亮表情一僵,本就勉強的笑意都有些維持不下去,臉色難看。
符石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道:“舅舅那裡有些祖上留下的手劄,是先祖親手所書的用兵之法,明日舅舅給你拿來,你要好生研讀。”
衛桓一直清冷鎮定,看著和平時沒什麼區彆,直到這時,才露出幾分興趣,“謝舅舅。”
……
一場家宴,人數不多,隻是氣氛極其熱烈,最後符石酩酊大醉,伏案不起,符非符白兩個也東倒西歪。
衛桓以手撐額,微微闔目,昏黃的火光映照下,他白皙側顏泛起一片酡紅的胭脂色。
他不熱衷杯中物,隻這是為他慶功,怎麼也沾些,最後喝的也有些多。
楊氏攙扶符石,由符亮護送往後院去了。
薑萱目送罷,站起扶了衛桓起身。
符家伺候的人少,攏共幾個婆子,已分出兩個背著符非符白回去了,剩下的七手八腳忙著收拾狼藉,幾步路,也不多吩咐人了。
衛桓微微蹙眉闔目,醺意有些重,腳下見凝滯,好在能自己走,扶他不吃力,穿過簷下廊道再拐個彎,就回到自己跨院了。
薑萱將衛桓扶了進屋,斜倚在榻上,得了姐姐吩咐的薑鈺已打了一盆溫水來,擰了帕子才覆在他臉上,他就睜開了眼。
眼微微泛紅,帶些酒意,不過眼神已見清明了。
薑萱便吩咐弟弟給他衛大哥擰帕,她轉身去了小廚房。
說小廚房也不算是,之前天冷熱水熱茶用得多,就在跨院的辟了一處耳屋當茶房,砌個小灶燒熱水,後來她又置了些東西放裡頭,想吃可以做。
方才桌上氣氛熱烈,酒喝得多菜吃得少,尤其衛桓,薑萱都沒見他動過幾次筷子。
少年人消化快,不吃點半夜肯定餓得慌。
燙了麵條,加一把青菜,澆上湯,有點鹵肉給切了,再撒上一把蔥花。
薑萱這廚藝還是上輩子的,這輩子撿起來倒不算生疏,唯一難的打火石點火,不過她也會了。
一個大碗裝滿,給衛桓的,剩下兩個小碗她和薑鈺也吃點兒。
端著回到正房,衛桓已經洗過手臉,衣裳也換了,正從裡屋走出來,步伐頗穩,除了臉上泛紅,已不見醉態。
“都來,咱吃麵。”
三人圍著做了下來,邊吃邊說。
薑萱挑起一筷子麵,說:“方才,你舅母和大表哥臉色難看得緊。”
在符石說出將祖傳兵書給衛桓之後,這兩位笑臉徹底維持不住了,雖很快遮掩過去,但薑萱正坐在他們對麵,看得真真的。
薑萱大約能明白他們的心思,祖上血脈煥發光彩,不姓符的,反而落在姓衛的頭上,心胸不寬廣的聽了怕是有疙瘩。
還有那祖傳兵書。
這年頭紙張還不普及,書本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乃傳家首物,更甭提這種一代名將親著的經驗和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