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舒的來信, 給薑萱緊了緊弦。
先前還有些大勝王芮取下晉陽的喜悅,如今一下子消了,次日立即投入到繁複的政務當中去。
很忙,所有人都忙得連軸轉。
衛桓往晉陽大營去了, 收編留守晉陽軍,檢視城防,遙控被他遣往三郡的陸延徐乾等分兵, 一連串軍務。
薑萱要忙的東西更多更繁瑣, 張貼告示安撫百姓、收編之前潰逃的晉陽軍, 吏治官職,庫存倉蓄, 民戶鹽糧,等等等等。
除此之外, 她還打算把屯田令一並頒布貫徹。
新舊政權交替,正是頒布新政的最佳時機。
屯田製不但有大利於執政者, 更有大利於民,能大大穩定民心穩定社會。現在頭頂沒人壓著了,不需要顧忌什麼招人猜疑忌憚,反而衛桓目前正是要收攏民心的時候。
至於軍心, 也不能落下。
軍田和育幼堂一並提上日程。
程嫣問:“那育幼堂還是和從前一樣麼?”
這是問是否同樣預留孤兒小乞的位置, 把育幼堂按照加一倍的規模建。
程嫣能力還是不錯的,在上郡時,薑萱後來把軍田也一並交給她負責了。
晉陽人手緊缺,徐乾以後也會在晉陽, 她自然也一並過來了。
程嫣估摸著,恐怕預留一倍還不行,晉陽是座超級大城,孤兒小乞也格外多,許多流民養不活孩子,離開前就把孩子留下來拚個生機。
薑萱當然也知道,揉揉眉心,她點了點頭。
一來,她本身想;二來,更利於收攏民心社會穩定;最後一個,她才因育幼堂這仁政勸服的張濟,現在人還在為她忙得焦頭爛額,她肯定不能把這個切了的。
累是累些,但一次提出效果最佳,且也省許多的事的。
於是薑萱略想想就定下了。
事情定下,有件事卻犯了難,程嫣說:“恐怕政令一下,城裡會多出許多棄嬰。”
是啊,晉陽和定陽不同,比起前者,定陽城池小不少,人口也是,且最重要還是軍鎮,管理難度要小許多。
饒是如此,育幼堂出現後也常見棄嬰。
現在換了晉陽這麼一座本身數十萬人口、流動人員又頻繁的超級大城,可不能直接照搬的。若沒個有效措施製止,恐會立馬棄嬰成潮,給社會穩定和財政都帶來極大的壓力。
薑萱揉了揉眉心:“你回去先把大約入住人數統計一下,我再想想。”
程嫣應了一聲,匆匆回去了,過幾日把人口名冊遞上來。
薑萱太忙,白日都沒空看,隻得一並帶回屋挑燈夜戰。
衛桓亥時才歸的,一進院見內書房還亮著燈,眉心立即蹙起了,推門進去:“怎還不睡?”
“回來了?”
薑萱抬頭,掩嘴打了嗬欠,這陣子她忙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下青痕甚明顯。
衛桓見了心疼,翻了翻她案上公文,他皺眉:“這育幼堂又不是什麼要緊事,過了這陣子再理會不遲,你又何必急在一時?”
尤其擴張收容孤兒小乞,在他看來根本就是沒必要的事,順手也就罷了,如今成了難題讓她連續幾晚都在這耽擱時間那就要不得。
“一次提出效果最佳,何必分兩次,規劃不妥到時又得多耗多少人力物力?”
衛桓板著臉,很不高興,薑萱起身摟著他哄道:“都差不多,明晚我早些睡,好不好?”
衛桓這才勉強應了。
在他看來,沒什麼事能比她身子重要,更何況這些無謂的孤兒小乞,“你說的,我明兒早些回來。”
“嗯嗯,聽我家阿桓的。”
柔聲軟語,衛桓這才作罷,“事太多就剔一些,遲些就遲些,萬一累出病來可如何是好?”
她又不是個強健的。
衛桓仍不樂,隻見她麵露困倦,住嘴不說,連聲催促她休息去了。
薑萱隻得攏了攏公文,梳洗歇下不提。
……
接下來的還是忙。
不但忙得明麵的政務,薑萱還得暗地留神青冀二州。張岱已日夜兼程折返河間去了,也不知意欲何為,可惜的是她的情報係統暫時探不進頡侯府中。
她隻能儘全力先理順手頭上的事務。
不管怎麼樣,儘快站穩腳跟總是沒錯的。
薑萱忙,衛桓也忙,底下符石張濟甘遜所有人都忙,張濟等幾乎吃住都公署值房的。
忙碌中,好消息也是有的,徐乾陸延劉振奉命各率四萬兵馬直奔雁門、上黨、西河三郡,由於三郡守軍不多又失去郡守,很快,就陸續傳回捷報。
三郡已下,再加上晉陽所在的太原郡,及上郡,原王芮所領的全部屬地已儘入衛桓之手。他立即點選心腹,攜帶他的親筆書信及兵馬前去招降各邊卡關隘。
到了這裡,大局基本定下了,並州正式易主。
眾人喜笑顏開,擊掌相慶。
可惜樂極生悲。
初是甘遜熬夜歪著睡了過去,次日有些發熱鼻塞,病倒了。
這陣子,大家高強度工作,武將還好,身體強健,但諸如張濟杜漸之類的文官就不行了,惹得一下子病了好幾個。
薑萱趕緊讓生病的好好休息,而後命熬了一大鍋菊花茶,釅釅的,讓大家都喝。
她自己也灌了兩大碗才睡下。
不過好像還是晚了點,次日一大早,咽乾頭疼的,人也不大精神,躺了好一會才爬起身。
程嫣見她精神不振,“你也不舒服?要先不歇歇,過幾天再去?”
薑萱事兒多行程緊湊,上午要去看劃好的軍田和育幼堂。
她擺擺手:“不用,沒事。”
等她看過後就立即進入下一個環節了,人手和建材都到位了,拖幾天得耽擱多少事?
甘遜燒一退就爬起來處理公文了,張濟幾個也是帶病上陣,她還沒什麼事,歇什麼歇?
這會薑萱感覺還行,一點咽乾頭疼的,多喝碗菊花茶就好了。
於是兩人就跨馬直奔城郊。
王芮名下私產多得讓人瞠目結舌,他好些心腹也是田產極多,都是近郊上佳的沃土,正好充作軍田。
薑萱抽了幾個地點繞了一圈,非常滿意,程嫣辦事果然利索。接著,二人又往西郊去了。
育幼堂選址在西郊,圈了非常大的一塊地皮,目前雜草雜木都清理出來,土瓦都堆著,今日就能破土動工。
“這地方不錯,臨近軍田,到時和定陽一樣,和軍眷區連在一起即可。”
薑萱叮囑:“抓緊一些,入冬前全部弄妥。”
她以手做涼棚擋在額上,用力眨了眨眼睛,舉目遠眺。
其實薑萱有些眼暈,摸摸額頭有點燙,菊花茶不大好使,她咽乾頭疼症狀沒消失,反似乎漸漸燒起來。
初秋豔陽正好,明晃晃地很刺眼,她趕緊將事情交代妥當,然後吩咐打道回府。
風吹過來是熱的,馬上疾奔半天她後背汗濕一片,這會又乾了,薑萱一扯韁繩,膘馬嘶叫一聲驀地調轉頭。
它轉得太急了,薑萱頭暈暈被猛地一甩,身軀一晃沒坐在住,竟險些被甩了下馬。
“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