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萱臉色都變了。
衛桓握了握她的手:“莫急。”
說著翻動手上新呈上的一疊訊報,薑鈺身份不同,陸延不會不來信。
有些關乎的機密的情報,傳信兵未必會知。
衛桓一翻,果然見陸延一封親筆信。
檢視過火漆完整,薑萱連忙打開。
當時梁尚焚索橋,並州大軍隻得繞穀陰過章水,陸延自不甘心的,一邊撒出大量哨騎重新鎖定河間青州軍的位置,一邊率兵狂追。
兵分幾路,圍追堵截,一路穿過安平郡,進入河間郡。梁尚未停,仍急速往東遁往青州。然就在此時,先前撒出去的哨騎回報,說無意中在安平郡發現了疑似小股騎兵的痕跡,輕裝簡行護著一輛輕車,小心翼翼往青州方向潛行。
因懷疑是薑鑠,當即追蹤上去,交戰過一次,發現全部都青州兵,人數不算多約六七百,卻儘數都是精銳強兵,下手快準狠,完事立即急速逃遁。
據逃出的幸存者稟,車上果然是薑鑠。
薑鈺一得迅,立即請纓率兵去追截,陸延想了想,允了,讓賀拔拓與其同去。
哨騎撒出很多,覆蓋範圍很廣,能確定河間青州大部隊已出了安平郡了,薑鈺領三千精銳騎兵去,可確保無虞。
薑萱一目十行看罷,這才放下心。
她冷哼一聲:“想來薑鑠是被腿傷所累了,不能隨眾急行軍。”
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始末,薑鑠腿折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無法行走也難以隨軍急行。換一個人在這等混亂危機的情況下,該立即被丟棄了,但薑鑠不能。
那麼唯一出路,隻能是安排人悄悄護著他離開大部隊,私下繞另一個方向回青州。
梁尚隻能這般安排。
所以大軍都遁至河間了,薑鑠一行還落在安平郡。
隻梁尚過章水焚索橋,將追兵甩開一大截,迫使陸延不得不廣撒哨騎,卻不幸把薑鑠一行搜出來了。
也算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倘若最終還是不能追截上河間青州遁逃的大部隊,那擒獲薑鑠,也算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獲。
為什麼說是意料之外呢?
薑萱此前,確實沒想過能另行截住薑鑠的。
畢竟她舊年對梁尚也頗有了解,此人最是心思慎敏行事周密,有滴水不漏之稱,涉及公子麻煩多多,他必然是儘力去安排布置的。
所以薑萱得迅的第一反應,就是擔心有詐。
如今看過陸延的親筆信,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蒼天有眼。
“若有相關消息,立即報來我。”
“是!”
……
然事情真的隻是蒼天有眼這麼簡單嗎?
薑鑠一行真是運滯到底,不幸被哨騎無意中發現了痕跡?
答案其實是否定的。
這事要回溯到河間大寨被破那會開始說起。
當時張岱收攏了能聚攏的兵馬,約有七八萬眾,放下吊橋,心腹大將殺出一條血路,護著他和梁尚急急衝出。
怎知又有衛桓率騎兵追上。
衛桓雖隻率數前騎兵,然當時河間軍心大亂,見有追兵來心下大駭,被衛桓兩三下殺到近前。
這對唯剩血仇的父子短兵相接,衛桓乾脆利落,砍飛張岱一條左臂,幸有高耀等將拚死殺出,這才救下張岱。
前頭交戰正炙,張岱梁尚往後急退。
張岱左臂血流如注,噴得左半身和胯.下膘馬滿頭滿臉的鮮血,再這樣下去,不用繼續退了,他馬上該血儘而死了。
梁尚厲喝一聲:“取火把來!!”
前無醫者後無傷藥,且這等傷勢,估計醫者和傷藥也被彆無他法,他當機立斷。
此時天黑,火杖本有,立即呈上前,梁尚接過新的一支,避過纏了火油麻布那一頭,而是點燃了作為手柄的另一邊。
張岱明白他的意思,咬緊牙關:“來吧!公紀!!”
梁尚一咬牙,將火杖狠狠往張岱血流不住的斷臂傷口一按!
“啊啊啊!!!!”
厲聲慘嚎,火焰和皮肉相觸的焦香,張岱被親衛們緊緊按著,抽搐著,直接痛厥過去。
這種止血法子,真是會生生痛死人的,但張岱還算堅強,硬挺過來了,結束後還有氣。
熬過慘絕的劇痛,效果也是顯著的,燒焦的皮肉立即止了血,並且後續傷口感染的幾率會降低許多。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梁尚還顧不上,一見血止,他扔下火杖,親衛抱著張岱上馬。
梁尚立即下令往東急遁。
急馳中,他問:“陳池那邊如何?”
梁尚沒有和青州軍在一起。畢竟雙方合軍歸合軍,但肯定不可能混合駐紮的,陳池薑欽等率十萬青州軍駐南大營,也守南邊寨牆和寨門。
梁尚和張岱一直在中軍,正焦頭爛額力挽狂瀾,也顧不上太多,隻私下傳令陳池,若有變,必須儘力保存青州軍。
並州大軍破寨,陳池等人肯定率軍自南門出的,而張岱梁尚這邊走的是東門,還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不過也不用等太久,陳池率軍突圍後,肯定以最快速度和梁尚這邊彙合的。急遁大半個時辰,陳池並趕至。
兩方殘軍彙合。
說青州那邊是殘軍,其實也不大合適,青州軍大約還剩七萬。從出征一直都時刻注意保存自身,故而損失不算過分慘重,編製還是比較完整的,軍心也沒很亂,比起七零八落的河間軍實在好太多了。
當然說好也沒好到哪去,出兵相助未曾建功,卻足足損了三萬精兵,眼下還急速敗遁。
不遁不行,士氣已散,哪怕是青州軍,也根本無心戀戰,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隻一心一意要逃回青州。
陳池急道:“梁先生,二公子怎麼辦?”
傷筋動骨一百天,薑鑠如果跟著大部隊這樣顛簸趕回去,傷勢惡不惡化不說,那條腿是瘸定了。
肯定是不行的。
梁尚沒有考慮太久,“你立即選人,稍後就護二公子悄悄離開。”
既然無法通行,那就隻有私下悄悄離開一個選擇。
陳池親自去挑人,挑的都是忠心的多年的精悍騎兵,共挑了七百餘。不是不想多安排,而是要避人耳目,人數無法多。
領隊的是陳池的親弟弟,武毅將軍陳綱,梁尚肅色:“汝可有信心將二公子護送回青州?”
陳綱鏘聲:“即便粉身碎骨,標下也必定將二公子送返!”
“好!”
梁尚將人扶起,叮囑:“你們離開後,需分三到四股,佯作潰逃兵士,若能偽裝商旅,那就最好不過。先沿定水而下,到阜陵登岸,而後順穀嶺南麓一路向東,務必要低調不顯,掩人耳目,……”
得力的護送隊伍選出來後,梁尚耳提麵命了回青州的路線。大部隊往正東,而薑鑠等就先往南而後東南,和前者兩個方向遠遠拉開。他選的都是偏僻的路徑,前麵有大部隊吸引視線,如無意外,薑鑠必能順利折返青州。
另外陳綱也是機敏擅應變的。
短短時間內,梁尚方方麵麵都考慮過了,話罷讓陳綱複述了一次,確定無誤後,便讓立即下去準備,隨時伺機出發。
再說薑鑠。
薑鑠確實有些受不了了。
他是臨時被抱上馬背的,腹部傷口倒是痊愈了,隻腿腳卻還沒有,沒長合的腿骨在劇烈顛簸中疼極了,不過他沒吭聲,隻咬牙忍著。
薑欽一直將他護著身邊,見他臉色青白大汗淋漓,“你再忍忍。”
薑鑠點了點頭,薑欽側頭催促:“趕緊去!問問梁先生和陳將軍如何安排?”
他一臉焦色,連聲催促,又令人兩騎特地在前方引路,好教薑鑠這騎能避開些大凹凸,好歹能輕鬆些。
薑鑠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大兄,累你費心了。”
“這說的什麼話?”
薑欽輕斥一句,便讓薑鑠不要說話,他焦急回頭眺望,好在沒等多久,陳綱便率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