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欽鬆了一口氣,拱手:“有勞陳將軍了。”
“此乃我應為之事。”
也沒空寒暄太多,薑欽忙讓出位置,讓陳綱近身照顧薑鑠。
薑鑠是在第二天黎明離開的。
雖是急遁狂追,但不管兵士還是戰馬也不能不歇的,到了第二天後半夜,追遁雙方都略略停下歇息,但也沒太久,到了黎明天未亮,梁尚就令急起繼續急行軍。
陳綱及七百護軍化整為零,他親自和薑鑠共乘一騎,趁起兵混亂的當口,悄悄脫離了大部隊。
薑欽解下身上披風,給薑鑠披上:“待回到青州,你我兄弟再見麵。”
“嗯,大兄,你小心!”
眼下看來,確實是薑欽這邊更凶險,他應:“好!”
兄弟揮彆。
薑欽目送幾騎護著陳綱,而陳綱護著身前的薑鑠,無聲沒入黑暗之中。
身邊吵雜一片,馮平上前一步:“主子?”
薑欽側頭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點了點頭。
馮平心領神會,立了一會,退下去安排。
薑鑠陳綱身影已看不見,盯了一會,薑欽收回視線。
戰事已到了最後。
張岱敗了。
卻敗得比他期望中要大要徹底太多了。
於他而言,這樣其實不算太好,但好歹也不算壞事,畢竟他從薑鑠手裡接過的兵馬並無太多損傷。
整體來說,還算是往他期盼的方向發展的。
薑欽張弛有道,能護著兵馬不損,多次戰役下來,尋常兵卒也日漸歸心。那麼既然此戰已到了最後,那麼薑鑠就不能再留了,繼續留著,他就該回青州了。
他死了,薑琨才能名正言順參戰。
這事不難,借刀殺人就是。
在並州軍,薑鑠有的是仇人。
該吩咐的,昨日已給馮平吩咐了,得了主子示意後,馮平立即下去悄悄安排。
有幾騎悄然無息也離開了大部隊,順著陳綱等的方向跟了去。
這也沒太奇怪的,畢竟遁逃路上,多的是驚駭私逃的兵卒。
船過水無痕。
……
本來,馮平是打算設法將此訊透與陸延大軍的。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定水焚橋後,並州哨騎和小隊分兵四散,正大範圍搜索中。
這麼一來,就有了更好的法子了。
往陸延大軍透訊,終歸有些違和的,若是被青州細作獲悉此事,恐陡生枝節。
當然是引並州哨騎或分兵發現薑鑠一行的蹤跡更穩妥自然。
馮平也沒有隨意挑人的,他挑的是李望常平負責小支分兵隊伍。
李望常平,就是在扶陽山大寨前和徐晏聯手,致使薑鑠重傷墜馬的兩名黑甲小將。
薑欽既然要謀薑鑠,那自然就會多多了解薑鈺身邊的人事,二月時間,足夠他了解到四小夥之間的交情。
馮平本來打算找徐晏薑鈺的,但徐晏薑鈺留在陸延身邊,不過無妨,還有這李望常平。
李望常平既然當時在戰場那個反應,那自然是惦記著薑鑠的,一遇上些許蛛絲馬跡,很容易就聯想上這事。
果然,二人一聽幸存哨騎回稟,疑似青州軍,訓練有素極精悍,前後幾撥共數百,護著一輛輕車,車上是個十八.九的白麵年輕人。
李望當即心中一動:“會不會是薑鑠?”
他急問:“什麼麵貌?可是不良於行的?!”
哨兵忙點頭:“對對!是個瘸子,上下車如廁都需要人攙扶的!”
而後他仔細形容此人相貌,正正好對上了薑鑠五官特征。
李望常平大喜,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二人當機立斷,馬上遣了訊兵回去急稟要援兵,這陽信侯二公子,於公於私,都是重要人物。
李望說:“已經打草驚蛇,我們恐怕得追上阻截,否則他們待入了穀嶺,恐怕難尋!”
陳綱已知暴露,當下將幾股人馬合一,已棄了前進路徑,正往穀嶺方向火速遁去。
穀嶺連綿群山,數百人進入如溪流入大海,難尋蹤跡。如今安平郡並州軍還未拿下,進山雖有危險,但隻要穿過穀嶺從另一邊而出,就能很快趕至兗州,從兗州回青州。
若無人阻截,陳綱目的還是很大幾率實現的,畢竟並州大軍距此至少二百裡,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大半天。
可李望常平怎肯?
二人當即決定,點起所有騎兵去追。
很凶險,因為他們這支分兵也就三四百的騎兵,追上去也敵眾我寡,對方身經百戰又是生死關頭,可想而知。
但二人還毫不猶豫去了。
一為了並州利益,二為了私人情感。
“弟兄們,隨我走!!”
“我已去信薑小將軍,不管是否成功攔截,皆為汝等請功!蔭及家眷!!”
李望常平率三百四十餘騎,火速急追而上。
……
再說大軍那邊。
薑鈺得迅後,立即跪地請命:“大將軍,我想親自去!”
陸延略略沉吟,就同意了,當即點了三千精銳鐵騎,交予薑鈺徐晏,另外他不放心,讓賀拔拓也去了。
三人率軍一路直追。
薑鈺心急如焚,除了薑鑠,還有李望常平,後者為鼓舞士氣給他帶了這般的話,必然是親身去追了。
仇他要報,但弟兄同袍卻不願折損!
追出二百餘裡,沿著記號一路追上山道,遠遠聽見兵器交擊的聲響已甚弱,他大急,火速拍馬衝上。
一拐出彎道,入目一片殷紅,屍身倒伏處處,有青州軍的,更多的是並州軍的,李望這邊隻剩不足百騎,死死擋住小車,不讓通行。常平已倒地,不知生死。
陳綱大怒大急,令收緊陣勢絞殺,自己手起刀落,斜劈李望脖頸。
“李望!!”
箭矢如雨,關鍵時刻解救了李望,賀拔拓三人立即率兵衝鋒。
薑鈺急道:“常平如何了?”
“還有氣!”
趕緊拖到一邊急救。
薑鈺這才放了心,親自率人,急追那輛狂奔的小車。
三千對七百,結果是毫無懸念的,饒是陳綱再悍勇護著車前,最後也被賀拔拓斬於馬下。
薑鈺一刀砍殺最後一名護衛,打馬行至車前。
他用刀尖緩緩挑起車簾。
映入眼簾的是薑鑠驚駭又青白潮紅的臉。
這對血緣上的兄弟在四年後,重新見麵。
昔日兩頰上的微微嬰兒肥已消褪,丁點不見在薑萱跟前的憨鬨,神態冷肅酷似衛桓,少年眉目含冰。
薑鈺冷冷道:“我們終於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