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 禦花園中走動散心的人不少,薑芮等剛至萬春亭歇腳,就見後方桃花林裡,影影綽綽走出一行人。
“娘娘,是貴太妃。”含煙提醒。
薑芮微微頷首, 仍穩坐不動。
“喲, 我當是誰, 原來是咱們太後娘娘。娘娘病了這些日子, 身上大好了?若還沒好全, 可要在宮中好生歇養,彆又見了風才是。”
出言的女子身段風流, 容貌豔麗, 見之驚豔。謝太後也是位端莊佳人,可跟她一比,就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來人便是先帝在時最受寵的妃子,蕭貴妃,她與謝太後同時進宮,隻因出身略低一籌,不得不屈尊妃位。
本就不甘, 這些年仗著得寵, 又有皇子傍身,她一直不把這個膝下無子, 性格溫吞的皇後看在眼中, 如今陸行舟大權在握, 謝太後和小皇帝就如紙糊的老虎,她更是連麵上的客氣都不願做了。
“勞貴太妃惦記。”薑芮說。
蕭太妃嗬笑一聲,沒等她邀請,徑直入了亭內坐下。
薑芮抬眼看她,到底年紀不輕了,方才遠看著驚豔,走近了,便能看見她眼角幾道細紋,皮膚也不如年輕女子光滑細膩,臉上的粉打得有些厚。
與此同時,蕭太妃也在打量她,越看越驚訝,越看越不是滋味。
按理來說,大病初愈之人莫不神情憔悴,麵色蠟黃,謝太後原本就不是絕美之姿,這麼一折騰,必定更加見不得人才是。
她就是為了奚落幾句,才特意趕來。哪裡料到麵前之人皮膚白皙,麵色紅潤,臉上不說細紋,連一顆小小的雀斑都找不到,氣色比十五六歲的少女還好,哪裡有一點病弱之態?分明是返老回春了!
蕭太妃眼中快要冒出酸水來,想想自己晨起梳妝時,對著鏡子裡日益老去的年華,幾乎想把寢宮裡所有的鏡子砸爛,而麵前這個女人,處處不如她,隻因出身好,就壓了她大半輩子,如今眼看連引以為傲的容貌都要輸給她,怎能叫人甘心?
“難道是我記錯了,娘娘這段時間不是生病,而是躲著人吃了神丹妙藥,不然怎麼看著一日比一日顯嫩?”蕭太妃酸溜溜地說。
薑芮淡淡笑道:“貴太妃說笑了,哪有什麼神丹妙藥?不過是大病一場,想通了一些事情,心頭沒煩惱,人自然就輕快,氣色也就好了。”
“娘娘可真是心寬。”蕭太妃語含諷刺,“若我在娘娘這個位子上,必定如坐針氈,日夜不能安寢。聽說昨日陛下又哭鬨不止?到底是一國之君,這樣子也太過兒戲了些。”
薑芮點了點頭,似乎還有些無奈:“貴太妃與我想到一處去了,可陸公公偏就認為陛下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不如太妃去勸勸,叫他換個人坐?太妃與公公向來走得近,你的話他必然願意聽。”
“你——”蕭太妃氣得麵色漲紅。
原來當初先帝還在時,朝政大權便已漸漸落入陸行舟手中,蕭太妃因此對其有意討好,她滿以為先帝去世後,該是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哪裡料到陸行舟麵上和氣,實際上卻根本不買她的帳,一轉身就推了個小娃娃出來。
這事讓她成為宮裡的笑柄,偏她還絲毫不敢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煩,不但不敢找麻煩,還要更加小心奉承。因為她已經看明白,陸行舟要的就是傀儡,要的就是把大應天下牢牢握在手中,她唯恐自己日漸長成的兒子礙到他的眼。
“嗬,娘娘這場病來得真是妙,不但容貌大盛,連口齒都比從前伶俐不少,我看這樣的病,不妨多來幾場才好!”
“這就不勞貴太妃操心了。”薑芮拈了塊桃花糕。
蕭太妃冷笑一聲,撫袖而去。
含煙皺眉看著她的背影,等人走遠了,才不滿道:“貴太妃也太過分了,怎麼還詛咒娘娘生病呢。”
“理她作甚,不過是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薑芮吃完桃花糕,又喝了半盞茶,“走吧,咱們也回宮。”
鸞車在宮道上搖搖晃晃,薑芮撐著額頭養神,拐過一個牆角時,忽聽含煙小聲說:“娘娘,貴太妃的輦車在前麵,陸公公也在。”
薑芮睜開眼,隻見十數丈外,蕭太妃的輦車停在宮道正中央,而她人此時卻下了輦,正和陸行舟說話,麵上帶著盈盈笑意。
宮道足可容納兩架車並排而行,但若其中一架正擋在路中央,另一架就過不去了。
許是聽見這邊動靜,陸行舟看過來。
視線剛一對上,薑芮便轉開頭,微微揚起下巴,不想與他對上,“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