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天, 薑芮不曾踏出宮門一步。
含煙隻當她是被陸行舟氣得不輕,所以才不願出門,怕她大病初愈,又悶在屋裡給悶壞了,便悄悄去崇政殿遞話, 等小皇帝空閒時, 請他來長安宮。
原本照規矩, 小皇帝應該每天來請安, 但謝太後心疼孩子年紀小, 舍不得讓他來回奔波,就給免了。如今小皇帝整日在陸行舟眼皮子底下, 說話行事不甚自在, 來得就更少了些。
“母後!”
薑芮睜開眼,恰好把衝過來的小身體接了個正著。
“毛毛躁躁,摔了怎麼辦?”
“不會的,母後身上大好了嗎?”小皇帝爬上她的腿。
“好了。”薑芮將人摟住,“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母後?”
小皇帝說:“是陸公公允了的,公公說母後心情不佳,讓我來陪陪母後, 您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含煙在一旁聽得撇嘴, 娘娘為什麼心情不好?還不是被陸行舟以下犯上給氣的,如今又假惺惺這麼說, 不知道的, 還以為他當真是在關心娘娘。
薑芮摸了摸小皇帝的頭, “母後沒有心情不好,瑞兒這兩天都在做什麼?”
小皇帝的注意力立刻被轉開,掰著指頭說:“上早朝、看陸公公批折子,和小福子玩……不過跟小福子玩好沒意思呀,他膽子太小了,那個不敢玩,這個也不敢玩,母後,我想去找皇兄他們,可不可以?”
“瑞兒的皇兄們要入學讀書的。”
“那我也要讀書!”小皇帝一聽,來了興致,拉著薑芮的衣袖撒嬌,“母後去和陸公公說說嘛,讓我跟皇兄一起讀書好不好?”
皇子們五歲開蒙,原本去年小皇帝就該入學,不幸遇上先帝駕崩,就給耽誤下來。
後來他坐上皇位,陸行舟不提這事,彆的人也不敢說,隻有謝大學士上了一次折子,請奏給小皇帝選帝師,被陸行舟輕飄飄一句,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空閒上學堂,給擋了回來。
誰都知道他這話隻是借口,小皇帝大字不識一個,談何日理萬機?
可就算如此,也沒人敢再提了。
其他人可以趨利避害,但薑芮不能。
一來她答應謝太後,要看護好小皇帝,保住他的性命和皇位,自古以來就沒有不識字的皇帝,入學之事勢在必行。二則,這也是她與陸行舟正麵接觸的機會。
她抱著小皇帝說:“讀書不是玩鬨,一旦入了學,不能夠中途反悔,不管寒來暑往,都必須堅持,瑞兒能做到嗎?”
“可以的、可以的。”小皇帝猛點頭。
薑芮摸摸他圓圓的臉蛋,笑道:“那我就找個機會去和陸公公說一說。”
“謝謝母後!”
小皇帝沒多久就回了崇政殿,含煙將他送出長安宮,回來後皺著眉頭,憂心道:“娘娘,陛下入學之事,隻怕陸公公不會輕易答應。”
“我知道。”薑芮微微垂眼,“但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總不能永遠這般懵懂無知,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試一試。你讓人給陸公公遞個話,明日午後,我邀他於浮碧亭一見。”
“是。”含煙應下,又輕歎,“但願陛下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她退下去安排,過了約半個時辰後,忿忿不平來回話:“娘娘,陸公公說事務冗雜,恐怕脫不開身,若娘娘有要緊事,請移駕崇政殿。”
薑芮聽得蹙眉。
含煙更加生氣:“他的架子也太大了,娘娘請都請不來,還要親自去見他才行,就是先皇在時,也不敢這般怠慢娘娘!”
“罷了,”薑芮沉默許久,長歎道:“如今的局勢你還未看清麼,天下早已是他姓陸的天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還何必跟咱們客氣。”
含煙聽後,一下子癟了氣,也隻能跟著一塊歎聲。
次日下午,薑芮去了崇政殿,小皇帝正在內殿午睡,她稟退了伺候的人,單獨麵對陸行舟。
“昨日娘娘相邀,臣受寵若驚,隻是手頭雜事繁多,空不開手,動勞娘娘親自走一趟,實在是臣的罪過。”陸行舟從寬大的書案後走出來,請薑芮在茶幾旁落座,麵上帶笑,禮數周全,好似他就是這崇政殿的主人一般。
薑芮不去看他,麵色淡淡道:“公公何必說場麵話,我今日來,隻為了一件事。陛下已經到了開蒙入學的年紀,不知公公對此有何安排?”
陸行舟笑道:“陛下乃是天子,臣怎敢安排天子?不如娘娘嘗嘗這茶,是下頭剛送上來的明前龍井,統共隻有七八兩,臣思來想去,如此珍貴稀罕之物,恐怕隻有娘娘這般尊貴之人才能享用。”
他話是這麼說,可今年上貢的新茶,長安宮連影都沒見到,薑芮現在喝的還是去年的陳茶。
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端起茶杯,淺嘗一口,品也沒品,便說:“好茶。”
陸行舟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一會兒就讓人把茶給娘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