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怕你。”黎諄諄嘟囔一聲,看著因躲避他而擁擠到橋麵一側去的鬼魂,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
況且,她未曾見過26真正的模樣。
南宮導嗤道:“何必找他,他見到我自然會來。”
黎諄諄正想說他自戀,卻見橋畔上果真有一隻阿飄在小心翼翼打量著他們。
他被其他鬼魂排擠在外,生得五官清秀,身上的長衫破舊,望著她的眼眸微微泛紅。
她試探地喚了聲:“26?”
他聽見她的聲音,像是聽到主人呼喚的小狗,如風般飄蕩到了她麵前。
“諄諄……”快到南宮導身前時,他忙止住步,似乎有些畏懼,“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班十七的陰謀。”
黎諄諄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見他眼中含淚,便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存在於她識海內愛哭鼻子的26。
“我不怪你。”她放輕嗓音,“我來此送一送你。”
信上說他生前死不瞑目,死後不入輪回,她離開此處二十七年,26便在地府飄了二十七年。
“可鬼差說我投不了胎。”他眼圈裡打轉的淚水隨著話音落了下來。
他已經在奈何橋上排了二十七年的隊,但不管他怎麼排,等待他的永遠是拒絕。
“鬼差說了不算。”南宮導乜了26一眼,“你隨我來,我看誰不讓你投胎。”
他邁步向前走著,所過之處,鬼魂退避三尺。就連那地府裡的鬼差,看見他迎麵走來,也駭得臉色慘白:“黎,黎……”
多年前,南宮導為了尋魏離,硬是火燒了地府,將鬼界攪得地動山搖。
南宮導指著26:“他能不能投胎?”
“他是野鬼,他不能……”鬼差話還沒說完,隻見他一個眼神掃來,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他可以投胎!”
音落,南宮導坐在了鬼差身邊,抱著黎諄諄翻起了桌上的投胎簿,他一邊翻,一邊詢問她的意見:“這戶人家怎麼樣?”
她叫來26:“你來挑。”
26原本微微躬著身,飄到黎諄諄身旁,便挺直了腰,他仔細選了選:“這家就可以。”
“那就這家。”南宮導將投胎簿扔給鬼差,冷淡的異色雙眸一抬,“盛碗湯,送他去投胎。”
往日雷厲風行的鬼差,在南宮導麵前愣是不敢說一個“不”字,匆忙讓孟婆盛了湯,遞到26手裡:“喝完湯,過了橋往右走。”
26捧著碗的手心顫著,看著黎諄諄又掉了淚:“諄諄,我走了。”
她笑著:“去吧。”
黎諄諄目送他離去,勾著南宮導的手問道:“你說魏離去了哪裡?”
“死了。”他淡聲,“班十七不會讓他活著。”
她挑起眉:“你怎麼這麼肯定?”
“現在的鬼王是黎望。”南宮導勾唇冷笑,“你以為班十七為什麼留信,不過是打打感情牌,怕我找黎望算賬。”
“……”黎諄諄默了默,朝著奈何橋後的宮殿望去,果然在一處殿門外看到了黎望的身影。
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顯然黎望沒有在看她,而是在看南宮導。
黎諄諄扯了扯他:“走吧,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這便是讓他放過黎望的意思了。
“去哪?”
“萱草山,去看一看張淮之。”
“……”南宮導默了一瞬,“好。”
他瞬移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到了生命林外。
還是那一片聳入雲霄的白楊樹,黎諄諄被他放了下來,她盯著嘩啦啦作響的楊葉微微失神。
她取出張淮之的元神,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六排,左數第十顆。
那是張淮之的生命樹。
越是靠近,她掌心裡的元神便越是滾燙灼人,直至她停在他的樹前,像是來見一個老朋友那般道:“好久不見。”
“我來物歸原主了。”黎諄諄蹲了下去,循著記憶裡的位置挖開了曾經埋下兩套喜服的地方。
那兩套喜服,一套是張淮之與她成親時所穿的喜服,另一套是他死後,她去鋪子裡重新做了一套合體的新喜服。
明明黎諄諄將兩套喜服埋在他的樹下。
可她挖了不知多深,卻遲遲不見喜服的蹤跡,便好似憑空消失了那般,令她不由愣了愣。
南宮導走了過來:“怎麼了?”
黎諄諄回過神,視線掃過自己身上的紅裙,恍然間,忽然想起她重回這個世界時,在天山遇見的那一個個身穿紅衣的弟子們。
先前修仙界流行穿白衣是因為天道下凡時穿了白衣,於是上到天界,下到修仙界,人人效仿天道。
她抓住一個弟子詢問他們為何穿上紅衣。
當時那弟子說——自然是因為先神穿紅衣了。
可黎諄諄去神殿見天道時,他身上穿的仍是白衣,哪有什麼紅衣。
她對著生命樹下空蕩蕩的土地怔了片刻,垂下的睫毛抖了抖,將手中的元神埋了進去:“沒什麼。”
埋過元神,黎諄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南宮導,我們走吧。”
“去哪裡?”
“我餓了。”她牽住他的手,“回去吃鮮肉小餛飩。”
南宮導問:“吃完餛飩呢?”
“修煉。”黎諄諄道,“試試我的爐鼎好不好用。”
“那得先回一趟現代。”
“現在回去乾什麼?”
“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