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 瑤娘整裝又要進宮了,不過是過了一個年,人就少了許多, 先是魏鳳定親不再進宮,又有榮安郡主病倒。
真陽郡主也感歎:“如今這文綺齋就咱們三人了。”
“不如等我們下學,一道去探望一一,如何?”昭平公主道。
眾人都同意,榮安郡主如今住在公主所, 她是同寶華郡主一起住, 同樣受宮中妃嬪照顧,她們的父親都已經就藩。
其實宮裡很多人看的明白, 除了皇長子, 其餘的皇子隻要成婚就全部就藩了, 就是為了確保皇長子的地位,但是不到最後一刻, 誰也不知道會如何?
瑤娘跟真陽郡主進來的時候,見榮安郡主躺在床上欲掙紮著要起來, 還是昭平公主道:“不必起來了, 我們是來探病的, 若是勞動你再起來,豈不是折騰病人。”
這話說的十分妥帖,瑤娘也忍不住點頭。
榮安郡主臉色蒼白, 她似乎在笑:“你們彆為我擔心,等我好了, 再和大家一起放紙鳶。”
眾人都忙答應不迭。
又因為瑤娘的功課在書齋數一數一,榮安郡主又對她道:“羅伴讀,日後我若不懂的, 還請你多教教我。”
瑤娘連忙道:“郡主說哪裡話,隻要郡主詢問,臣女必定是知無不言。還請您養好身子骨,等開春之後,天氣也暖了,咱們又能學著騎馬打馬球了。”
“是啊,你說的是,我還想起在遼北時,我兄長他們也說過要帶我一起騎馬呢……”榮安郡主滿是懷念。
進宮讀書,既是恩典,但同時也是遠離親爹娘,固然天潢貴胄,也會思念父母親人,尤其是這麼小的孩子。
但瑤娘的立場也不好說什麼,宮裡能讓你的女兒過來讀書,那是恩寵,還有的上折子想要兒子撫育宮中,還沒這個機會呢。
又過了幾日,榮安郡主身體稍微好一點了,倒是入學了幾日,但她身子骨不好,不能輕易動彈,總是陸陸續續的生病。
還好真陽郡主身子骨不錯,瑤娘此時正在她房裡做針線,一邊做一邊和她說話。
“你們在家中在玩什麼?宮裡沒什麼好玩兒的。”真陽郡主抱怨。
瑤娘笑道:“還不就是走親訪友,我唯一能出門的那日就是元宵節,我爹娘帶我去走百病,們們姊妹幾個手拉著手,一起跑到城門口摸了一下釘子才回來的。”
真陽郡主拍手:“真好玩兒,我要是能出宮就好了。”
這真是宮外的人想進來,認為皇宮是無奇不有,人人向往,但宮裡的人卻想出去,見識一下廣闊的外界。
洪淑怡趕緊勸住:“快彆說這話呢,要是被嬤嬤們聽見了,又不知道如何說你了。你看羅妹妹這手針線做的真好,你也該下些功夫才是。”
平日洪淑怡總會這樣勸導真陽郡主,真陽郡主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瑤娘似乎覺得洪淑怡管的太多了,這可是郡主,有專門的針線房,會就行了,何必拚命做。
就是瑤娘自己也不會天天做的,這樣對眼睛也不好。
不過,真陽郡主卻覺得洪淑怡是為了她好,遂道:“我知曉了,隻有咱們這幾個人的時候,我才說的。”
湯慧君悶不吭聲的在手上把玩的一支花,她出神的望著窗外。
瑤娘搖搖頭,繼續繡花。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一直到天氣回暖,大家換上了春衫,真陽郡主鬨著要一起出去放紙鳶。
宮中做了不少紙鳶,各個都精巧,瑤娘因為寫字寫的晚些,錯過選紙鳶了,隻有最後一隻黑鷹的紙鳶沒有人選。
再看看真陽郡主和湯慧君都選的那種輕巧可愛的,瑤娘有些後悔:“郡主和湯姐姐如何不提醒我?你們看看,最後一個被落下,根本都沒人選。”
湯慧君和真陽郡主都捂嘴直笑。
“瑤娘,這也沒什麼不好,這老鷹多威風啊,我三哥就養過一隻雄鷹,我們宮裡還有專門養鷹的房。”
“郡主,你莫安慰我了。”
瑤娘倒也沒怏怏不樂,隻是自己身上的春衫是粉紅色的,卻弄個烏漆嘛黑的紙鳶,總覺得不搭,她心裡想著那日放紙鳶,她就最先放了算了,否則一直拿在手裡,奇怪的很。
這放紙鳶的日子,連時常缺課的榮安郡主也過來了,她手裡拿的是一隻大雁樣子的紙鳶。聽興安郡主笑道:“這紙鳶你們需拉著線跑遠一些,否則,紙鳶是上不去的。”
永慶郡主則在紙鳶上寫了多福多壽這些話,興安郡主看到冷哂一下,這兩位郡主平日都是永慶郡主為主,興安郡主還常常忍耐,現下當場就敢冷笑,也是讓瑤娘覺得詫異。
當然,她曾經聽魏鳳提起這位興安郡主脾氣極大,這也難怪,她是皇長子的嫡長女,素日就端著架子,平日最恨洪側妃,偏皇長子寵幸洪側妃,管著家務。
以前永慶郡主是一呼百應,就像她隨口說的話,大家都捧的很,這次應聲在紙鳶上寫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宮裡的人不會像家中任氏那般吵架撕破臉,她們的態度就決定了她們的看法。
瑤娘飛快的往外跑著,退到一處,看著紙鳶越飛越高,她問秀林:“如何?這紙鳶飛往何處了?”
“約莫到宮角處了,應該無人看到了。”秀林道。
瑤娘一笑:“那就拿剪刀來剪斷吧。”
剪斷了紙鳶的線,瑤娘不由得道:“老鷹天生就要在天上飛的,我送你一程吧。”
東北角
高玄策正在逗鷹,他手臂上站著一隻很神氣的鷹,鷹眼極其銳利,他以前打獵時,常常會帶著這隻鷹。
這訓鷹就是訓桀驁不馴的人一樣,要有耐心,既不能蠻狠,也不能太溫和。
不妨此時頭頂被一個東西打了一下,再看地下,居然是個老鷹樣式的紙鳶,小太監連忙警覺道:“三爺,也不知曉是誰丟的?不如讓奴才去查探一一。”
高玄策卻笑道:“不必,這應該是有人放紙鳶掉下來的,我正在玩鷹,又看到這紙鳶,倒是應了景了。”
說罷,又見這紙鳶上的鷹神勇,很是喜歡,但也不知道是誰掉的,他萬一揀了去,日後誤會怕就不好了,不禁覺得可惜。
還是小太監見高玄策臉上歡喜,不禁出謀獻策:“三爺,既然掉在此處,想必主人也不要了,況且上麵也無名無姓無任何徽記——”
“不必了。我書房裡鷹隼圖多的是,這個落在哪裡就是哪裡了,不必節外生枝。”高玄策道。
小太監連忙躬身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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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端午,天氣開始熱起來,榮安郡主之前都是斷斷續續的來,大家也不以為意,哪裡知曉這日,王先生在課考之後,瑤娘因為得了第一,正被真陽郡主鬨著要請客,不意聽說榮安郡主夭折了的消息。
大家都麵麵相覷,昭平公主也難過道:“前幾日,她還說要端午的粽子總是吃不下去,那五毒餅還能吃幾口,我就說這五毒餅你愛吃,我讓人多送些過去,哪裡知曉如此呢。”
真陽郡主是個性情中人,下午也是難過的不行,隻是榮安郡主年紀太小,也並不能大操大辦,她們小姑娘們也不能觀禮去。
瑤娘和湯慧君回屋後,也討論了幾句,無不是覺得難過,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去了……
“羅妹妹,我也是多病多災,看到榮安郡主的死,總是物傷其類。”
瑤娘安慰湯慧君:“湯姐姐千萬彆這麼想,你隻是身子骨孱弱一些,也沒什麼的。我看日後多加保養也就好了。”
湯慧君搖頭,她這個病除了身上的,還有心裡的,是旁人排解不了的。因為不止是榮安郡主身體有疾病,連她姨母身上也不好,雖然一直瞞的很緊,但她已經品出味道來了。
在這個深宮之中,唯獨隻有姨母是她的靠山,可是姨母若真的去了,她該如何是好?
宮裡人都對她很客氣的原因也是因為姨母,姨母在一日,她就在宮中能夠立足,甚至能和幾位權臣之女們平等相待,但是皇後一死,她就如風中飄零的丁香一樣。
瑤娘見她心事重重,就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麼了。
前世時雨是榮安郡主的伴讀,差不多就是六七月份回家的,就是因為榮安郡主去了,而那個時候榮安郡主對於她而言隻是個代號,現在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隻是歎息一場,真陽郡主卻是和榮安郡主一並長大的,難免哭的傷心,一向賢淑妥帖的洪淑怡卻無半分哀戚之色,反而她同真陽郡主道:“一郡主,皇上的萬壽節就要到了,側妃那裡正在打點,您也過去看看,再者,也送些針線進獻給皇上啊。”
真陽郡主覺得很奇怪:“洪姐姐,人家很傷心嘛,你不傷心嗎?”
“傷心是很重要,可是這人各有命,您不能哀損自己啊。再有,您得顧念自己的身子骨,小心側妃擔心,側妃膝下隻有您這個女兒,總得多為她著想啊。”洪淑怡也是為了真陽郡主好。
姑母的這三個子女中,姑母對女兒一般,平日雖然衣食周全,但是並不格外看重,但凡有好的,都是送給幺兒玄策表弟。
這位表弟生性雖然天之驕子,為人似乎十分傲慢,對自己這個商家出身的表姐理會都懶得理會,但是在側妃麵前禮數周全,更兼嘴甜如蜜,天真爛漫作孩童狀,哄的洪側妃三個孩子裡最愛的就是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