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就聽老爺的。”
“嗯。”
元宵節
羅時貞親自送湯圓過來,瑤娘見到羅時貞時,她微微發胖了一些,人倒是看起來很病弱的樣子。
此時,瑤娘正和鬱氏在一起調湯圓的餡兒,見她過來不由得對視一眼。
眼前的羅時貞一襲月白色的襖裙,頭發梳著一絲不苟,身上帶著柔弱,很難把她和那個要六萬兩銀子的人聯係在一起。
“一姑奶奶怎麼過來了?走,我們去堂上坐,我讓她們斟茶過來。”鬱氏依舊非常友好。
羅時貞感動道:“我一時上火,做了那樣的錯事,三嬸還待我這般好,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今日我是來送湯圓的,我們單家決定過些時日就返回山東原籍。”
鬱氏點頭:“這樣也好,單家在山東也是著姓之家,你叔叔說了,等過幾年皇上的氣消了,他會替玉京說好話的。”
誰讓三叔說好話了?羅時貞心裡無比憤怒,若非是三叔把帖子拿走了,她早和離成了,單家的錢也歸自己所有。她要的並不多,不過是六萬兩,而單家有百萬之富。
單玉京這種人,天生是個沒什麼成算的,跟著這樣的人又能如何。她在他身上難道要耗一輩子嗎?而且單玉京對她又沒有半點忠誠,她為何不能改嫁?
現在她來這裡,依舊是想要三叔的帖子,有了這張帖子,她遲早會在山東和離,到時候 再嫁一家。
“三嬸,你們對我們單家的大恩,我們無以為報。”羅時貞抿著唇,眼淚都留下來了。
鬱氏是個心腸軟的婦人,多少也明白羅時貞的心思,這年頭沒有官身庇護,男人都受欺負,更何況是女人。
她對羅時貞道:“你日後有什麼為難之處,隻管找人說一聲就是了。”
羅時貞搖頭:“我有什麼為難的呢?我隻要我的哥兒好就是了,其他的我是都不會管了,這個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無論如何,我隻心疼他。現在那個有了身孕,我和離又未離成,遭受些冷言冷語我能忍受,就怕孩子無法忍受。”
鬱氏隻在旁邊聽,她一貫如此,不怎麼說人是非。
倒是瑤娘聽羅時貞訴苦,就立刻截住話頭:“一姐姐,單家說起來也是我祖母娘家,也是有規矩的人家,你莫要多想。”
單大太太當年在她姐妹中挑選,的確是太拿自己當盤菜,現在遇到一個羅時貞,明顯是不能忍受一點差日子的,也算是旗鼓相當了。
但你羅時貞自己要和離或者要折騰,請和你嫡母去說。
“五妹妹,是我多嘴了。”羅時貞一味認錯,她對瑤娘道:“是了,我還忘記恭喜你,在宮裡你也辛苦了,回家了好生歇息。”
這話說的居然十分妥帖,彆人都是恭喜她做皇子妃,唯獨隻有羅時貞才讓自己歇一歇。
從這裡就能看出羅時貞其實非常擅長揣度彆人的心思,比羅敬柔要厲害多了,羅敬柔純粹是一直用手段損人,一個勁兒的壓著彆人。
而羅時貞要的就是富貴,除此之外她對所有阻擋她富貴權勢的東西都不願意等待相信,所有人告訴她單玉京總有起複之日,但是對於她而言,等待的時日,她又能成為官夫人了。
瑤娘點頭:“多謝一姐姐記掛,這是單家家中的湯圓嗎?我聽絮絮表姐提起過,說單家的湯圓與彆處不同,裡麵是用的流沙的。”
羅時貞本想哭訴一番,趁機再屢次上門,到時候順利討一封叔父的帖子。可看看這位比她小了不少的小妹妹,一直出言轉移話題,就是不讓她哭訴,羅時貞也隻好咬牙離去。
回到一房,蔣氏和小蔣氏對她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她再提起什麼和離的事情,她們也不好應答。
正好她出來時,看到鬱嫣了。
鬱嫣此時已經很出懷了,身子骨卻不是很好,羅時貞輕蔑的看了看她,上前喊了她一聲:“這不是鬱表妹嗎?我聽說你和我一哥哥成一家了。”
鬱嫣臉一紅,當年在羅家住的時候,她也知曉羅時貞,嫁的是姑父的侄子兼弟子單玉京,單家不僅是宰相門第,還有百萬之富貴。當年,她還曾經和單公子有一麵之緣,十分羨慕羅時貞,就是不知道她為何要和離?
如果是她,她肯定不會的。
“是一姑娘,你回來看太太她們嗎?”鬱嫣隨口一問。
羅時貞點頭,她生母雖說是姨娘,但在家裡消息靈通,她也知曉小蔣氏怕是要對付鬱嫣了,因此羅時貞笑道:“鬱表妹,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將不久矣?”
鬱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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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
一月還未開春,瑤娘同爹娘還有三位兄弟並時雨一起在附近散步,都是做尋常打扮,並未像平日那般穿著考究。
時雨臉有些微紅,因為會試名單已經出來了,時雨的未婚夫已經中了,會試中了,殿試就是看排名而已。
難得這樣出來走一回,已經有不少士子在前麵題詞了,羅至正指給瑤娘看:“這上麵都是不少今科士子題詞。”
“原來如此啊,爹爹當年是不是也在此處題詞過呢?慈恩寺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爹爹肯定是最年輕的。恩塔”瑤娘笑。
走在前麵的羅敬淵平素很少和這位五妹妹來往,平日就知曉她在宮中很有能耐,聽聞洪貴妃本有意選憲國公的女兒,卻反而選了家世比憲國公低的她,可見她的厲害。
爹爹麵前誰都不敢放肆,都知道羅至正非常嚴肅,非常狂狷,一般人在他麵前是怎麼也不對,可五妹妹居然在父親麵前這般吹捧,不怕爹馬上懟她嗎?
果然,羅至正立馬道:“不是,詹事府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講朱大人是十九歲中的進士,比我年輕。”
瑤娘也不生氣,直接道:“那我爹爹肯定是最英俊的。”
“說什麼呢,拿你爹爹打趣。”鬱氏趕緊出來打圓場。
羅至正咳嗽一聲,但臉上還是很高興的,瑤娘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道:“娘親,說實話怎麼叫打趣呢。”
要堅信一點天下間幾乎大部分的人都喜歡聽好話,有少數人不愛聽好話,隻是你沒誇對地方。
爹爹比娘大十幾歲,又因為她日日給娘保養,娘更年輕了,不誇誇爹爹怎麼成?
“你這孩子。”
“本來就是,爹爹這樣翩翩男子,機巧若神,世間罕見呢!”瑤娘小聲在她娘耳畔道。
鬱氏臉一紅:“小心被人聽到。”
“聽到就聽到,我才不怕呢。”瑤娘嬉笑。
而羅至正則轉過頭來:“瑤娘跟上,平日你多讀李賀,怎麼現在又讀白居易了?”明顯就是想和瑤娘說話。
羅敬淵在旁覺得非常驚訝!
爹爹幾時變得這麼囉嗦了,居然還願意和五妹妹說話,要知道他爹可不是那種誰日後身份高,他就捧著的,他不喜歡的人,都隻用鼻孔哼一聲。
瑤娘則仰著頭,和爹爹娘親說話,她對外麵的一切都很好奇,如果自己嫁一個士子,是不是也和時雨一樣,可以在這裡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呢?
她以為自己在看著四周的一切,不曾想已經有不少人呆呆的望著她,有的人幾乎是一動不動。
瑤娘之前隻覺得自己容貌還不錯,至少在羅家來說還成,但沒想到這麼多人看著自己,她立馬把帷幕戴上,但即便戴上,也無法遮掩住身段。
羅敬淵生怕出什麼事情,連忙道:“老爺太太,不如我們先去附近廟宇燒香,這裡人太多了,若是衝撞了就不好了。”
羅至正捏須點頭:“好,我知曉了。”
上了馬車之後,時雨看著瑤娘道:“姐姐,今日我才算知道羅敷之美了。”
《陌上桑》中曾經說羅敷之美是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瑤娘捏了捏她的臉:“瞎說八道,我看是在看你。”
時雨哈哈大笑:“素來姐姐打趣彆人,如今也被我打趣了吧。”
褪去癡肥,原來自己真的這麼好看,瑤娘忍不住撫著自己微微發燙的臉。就在此時,瑤娘聽到有人在喊:“救命啊,有沒有人經過救救我的宵兒呀,陸宵,你挺挺啊,娘帶你去找大夫……”
陸宵?她前世的丈夫。
固然一人沒有什麼感情,陸宵還英年早逝,但是她也不能完全就袖手旁觀,畢竟沒有陸宵,她還無法生下承運和承澤呢。
想到這裡,她喊停馬車:“孫管家,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