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 怎麼了?”孫管事今日親自趕車,原本也是羅至正的吩咐,否則, 他一個大管家怎麼會親自過來趕車。
鬱氏也看向瑤娘, 不知她為何如此。
瑤娘則道:“外麵聽到有人在呼救,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我們應該去看看的。”
馬車內坐的鬱氏和時雨都很讚同:“是啊,孫管家。”
孫管家心道女眷們普遍心軟,他也當即奉命前去, 瑤娘則掀開轎簾一角, 準備下去看看,卻見孫管家匆匆跑過來道:“五姑娘, 那位已經氣絕而亡, 救不過來了。”
陸宵氣絕而亡?不會的,前世他活了二十多歲啊。
下馬車時,瑤娘一眼就看到了陸夫人,她哭的成淚人兒了, 不知道怎麼瑤娘眼睛也發酸,鬱氏本來也是有兒有女的人,小時候敬皓差點養不大,忐忑非常。
“你們替我送十兩銀子給這位大嫂治喪吧。”鬱氏道。
瑤娘也添了十兩過去,無論如何, 前世夫妻一場, 總要儘一點心意。陸夫人依舊如前世一般,雖然隻是一個總旗的妻子,但頗知道禮數,特地放下兒子來道謝。
鬱氏就道:“不必客氣, 你們好生安葬他吧。”
瑤娘遠遠看了躺在地上的陸宵,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他的個子為何隻有五尺多,要知道她和陸宵成婚時,陸宵有八尺多快九尺,這也是承運承澤都很高的原因,可為何現在隻有五尺多?
再能生長,也不可能幾年就長高那麼多吧。
她是個行動派,想到這裡,居然撥開人群,上前看了陸宵的屍體,鬱氏作勢要拉她,卻見她臉色煞白。
“怎麼了?”鬱氏有點後悔,女兒還小,被死人衝撞,可不是開玩笑的。
瑤娘搖頭,蒼白一笑:“沒,沒什麼。”
到底是莊生夢蝶嗎?
那自己所謂的前世到底是真實的嗎?真實的陸宵和她所認得的陸宵完全不同,那麼自己所謂的重生,到底又是不是真的呢?
……
文華堂內
鬱氏正皺眉:“早知道那日直接讓人送些銀錢過去就好了,讓瑤娘不小心看到了死人,這回來就躺了兩天,像是被衝撞了。”
“不會的,過幾天就好了。”羅至正心裡也是有點後悔的。
以往女兒嘰嘰喳喳的,但是他們夫妻都心裡開心,現在女兒躺了一天,夫妻二人十分揪心。鬱氏以往不覺得如何,但今兒發現丈夫晚飯都吃不下去了,她反而道:“老爺,莫為了小兒輩擔心,還是好生吃飯。”
“我不必了,你也快些吃完。”
白英替瑤娘擦了擦額頭的汗,瑤娘出了一身汗,心情和平複很多了:“我沒事兒了,你們不必守著我。”
外麵傳來爹娘的聲音,瑤娘正欲下床,卻被進來的鬱氏的按住:“不必,你好好兒的躺著,你爹不方便進來,他也很擔心你。”
“爹娘來了,女兒怎麼能不起來?”瑤娘不知怎地又鬆了一口氣。
鬱氏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燒,才放心下來,又問她:“你呀,平日看起來康健的很,怎麼就這般了?沒事兒吧,要不要娘過來陪你睡?”
瑤娘笑道:“沒事兒,娘,您不必擔心。”
前世的事情本以為重生後翻篇過去,現在卻覺得已經成為自己難忘的記憶,可怎麼辦呢?這輩子的好些事情都不同了,再也回不去了。
還好有爹娘在,弟弟也在,她的人生也完全不同了。
到底瑤娘豁達,躺了兩日就活蹦亂跳了,可是羅敬柔卻開始生病了,這輩子瑤娘不會像上輩子那麼傻,擔心她的病,經常去探病,還被人背後說的那麼難聽,甚至最後被羅敬柔算計了一把。
羅敬柔天生好強,這次過年自己開門立戶,當然不一樣,她力求把事情辦十成十的好,因此耗儘心血,年過完,她本來是小恙,但拖著拖著就成了大毛病了。
尋常人心思如瑤娘這般,一事做了一事畢,就不會天天想那麼多,可她卻是成日想,似瑤娘回到家中,不願意應酬就不再應酬,不會讓彆人說閒話,抓大放小,她每日以繡鬱氏畫像為主,其餘的事情全憑興趣,不在意彆人說什麼。
羅敬柔身體本來就外強中乾,她還舟車勞頓,非要從湖廣過來,如此,卻起不了身了。
鬱氏又帶著範氏和朱氏一起去探病,路上,鬱氏同兩位兒媳道:“你們去了,不必提起許多,讓她好生歇息就好。她還年輕,你們想想今年姑爺會試中了,過幾日就要殿試,若是科名靠前,她就是進士夫人了,也該讓她高興一番。”
意思就是多說好話,範氏當然明白,她還是敬柔的親嫂子,立馬就道:“太太放心,我們肯定會好好勸三妹妹的。”
她們都覺得羅敬柔大概是氣血不暢通,所以頭暈腦花才倒下的,她們都是生產過的婦人,都知曉自己生產後身子多虛弱,就是範氏因為生孩子都落下了一個腰疼的毛病。
可看到羅敬柔的臉色後,眾人俱是大駭。
以前的羅敬柔頗有雍容華貴之感,加上她衣著考究,妝容合適,怎麼看也是一個年輕貴婦的模樣。哪裡見如今她麵如金紙,印堂發青。
連鬱氏也有些不忍:“三娘子,你這是怎麼了?請大夫過來看了沒有?”
羅敬柔笑著點頭:“已經請人看了,我這個病是打小就有的,這次怕是治不好了,太太和嫂嫂們毋須為我掛心。”
她其實心裡也怕,怕自己真的死了,彆人卻還活的很好……
可當著鬱氏等人的麵,她還不能真的扮弱,姐妹們可沒人和她關係好。時雨和瑤娘是一夥的,她們一個的未婚夫已經過了會試,另一個的夫婿則是三皇子,都比她過的好,若是傳回去,她們隻會可憐自己。
現在的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憐自己。
也不想要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話。
鬱氏就道:“我們帶了些藥材過來,你一個人難為你怎麼成呢?不如我們請人過來看看。我認得一個廖太醫,他算是婦科聖手了。”
羅敬柔推辭一番,鬱氏還是讓人拿了羅至正的帖子請了廖太醫過來。
廖太醫看了羅敬柔一眼,知曉她這個人的身體孱弱,本來不利於生子嗣,偏偏生了幾個,而且沒有間隔,這樣的身子骨怎麼可能不病倒。
氣血兩空,就似熱水鍋裡,熱水全部燒乾了,鍋不燒穿才怪。
範氏私下又勸羅敬柔:“妹妹,姑爺難得這麼年輕就中了會試,殿試過了就是進士了,大家都不知道多羨慕你,你可要好好的好起來。”
“是啊,他終於中了會試了,隻可惜我怕是看不到了。”羅敬柔蒼白的臉露出一絲笑意。
方才廖太醫的話,她聽懂了,她這幅身子是不能再生育了,若是不能生育就不能同房,甚至要常年吃藥。
很難想象身上一股藥味,又無法和王宗沐做夫妻,她無法忍受自己變成那個樣子?還不如在她最年輕最美的時候,把遺憾留下,而不是一個黃臉婆,遭人嫌棄。
尤其是丈夫正當青春,少年進士,家世顯赫,她卻成了個病秧子,黃臉婆,如何能夠?
這樣還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範氏道:“你千萬不要這般說,廖太醫是有名的聖手,你肯定會無事的。更何況,你還有安哥兒和頌姐兒,你難道忍心丟下她們。”
“嫂嫂,我自己的身子骨我了解,將來我若是不好了,安哥兒和頌姐兒我是不願意放在王家的,他也必定會再娶的,這倆個孩子我交給你了。”羅敬柔懇求範氏。
她實在是沒辦法了,原本她打算讓瑤娘給王宗沐做繼室,可瑤娘已經是皇子妃了,壓根不可能再做續弦,她也沒辦法動瑤娘。
範氏覺得此話不祥,隻強笑著安慰她幾句。
羅敬柔知曉羅時貞的事情沒有對瑤娘造成任何影響,心裡隱約是很失望的,一個女人,如果被皇家棄了,未來也不可能再嫁。
隻可惜,她心中那點隱秘的想法居然沒有成真,現下羅時貞已經走了。
她要陷害瑤娘已經沒了任何幫手,瑤娘平日和她往來非常少,過年都不來她們家,她也無法做局,羅敬柔覺得自己在作困獸之鬥。
瑤娘這邊聽探病的範氏正提起羅敬柔,她是小聲和瑤娘道:“你看你三姐姐這話說的我怎麼覺得有些不祥,但也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還那麼年輕,應該不可能會……”
“大嫂放心,三姐姐肯定不會有事的。”
這輩子沒她這個替死鬼在,時雨也早已許婚,她就是許多詭計也施展不出來。其實瑤娘也想不通,她也沒什麼大病,完全可以活下去啊。
範氏大概不清楚實際原因,而爾珍因為全程都跟著去了,故而她在瑤娘耳邊耳語幾句。
當然和未出閣的姑娘家說不能再生育這種事情,固然是難以啟齒,但爾珍知曉五姑娘不是旁人,因此並不敢隱瞞。
瑤娘聽了這話一時沒想到不能行房,隻是想起前世羅敬柔就是差不多二十歲左右過世了,但聽太醫的口吻,隻是好生將養還是可以的,那羅敬柔又何必存了死誌呢。
白英端了銀耳湯過來,瑤娘含笑吃了一碗,白英就道:“這銀耳湯養顏,太太也說讓您常常常喝呢。”
“我已經喝的夠多了,這些補品日日都喝。”瑤娘笑著搖頭,她有時候都不太想吃,但是這好歹是娘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