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令儀本身的身份是沒資格坐在此處的, 但她名義上是真陽公主的伴讀,憲國公的女兒,因此跟隨她母親莊夫人進宮, 也能在此有一席之地。
這就是家世強大的好處, 尤其是建章帝打壓了王、林兩家的勢力, 也要拉攏其他勳貴, 比起這兩家,憲國公算是稍微中立一點,才有莊令儀的體麵。
瑤娘雖然對於魏鳳的死有些難受,但是對於莊令儀的指責, 瑤娘也不接受:“黃夫人你太無禮了, 天子之令豈是我等能夠置喙的, 你既然覺得你有菩薩心腸,你為何又不伸出援手呢?據我所知,你們憲國公府, 軍功赫赫,關係熟稔啊。”
莊令儀冷笑:“誰不知道林家為何如此的?我不過小小的翰林之妻,你是王妃都辦不到,更何況是我?”
即便到現在, 莊令儀都不覺得自己身份比瑤娘差,她是國公之女,而瑤娘當初隻是個吏部侍郎的女兒, 兩人差太遠, 所以, 她看著瑤娘也覺得她隻是個偷穿龍袍也不似太子的人。
“既知道我是王妃,那你是不是忘了尊卑之分?”瑤娘看著她道。
莊令儀嘲諷的笑笑,她自認為人因為沒有道理才拿身份壓人, 而瑤娘覺得她是柿子挑軟的捏,也懶得理會,再多說下去就是有失身份了。
一人不歡而散,但瑤娘也沒想過以勢頭壓人,因為她和莊令儀本來就不和,現在她都已經是王妃了,而莊令儀如今爹娘在世還能有如此待遇,將來就不一定了。
更遑論,她爹羅至正現在任北禮書,興許要入閣,而對付一個黃道賓手到擒來,她又何必在麵上撕破臉,反而讓憲國公對高玄策有微詞。
可想起高玄策,她心裡也很不舒服。
而莊令儀就更難受了,因為以前的她處處都高瑤娘一等,她是國公小姐,而瑤娘隻是大臣的女兒,算不得雲泥之彆,卻也有區彆。當年,洪貴妃對她不知道多好,可比對瑤娘好多了。
憲國公夫人出來都捂住胸口對莊令儀道:“你今兒是怎麼了?吃了槍藥了,敢那麼和王妃說話。可想是宸王妃,她在宗室向來都是有名的好脾氣,若是安郡王妃,我看你如何收場?”
“說了就說了,當時我們倆說話很小聲,也無人聽到,再說了,這件事情她們本來就做的虧心。”莊令儀心中雖然害怕,但是仍舊不會覺得瑤娘把她如何。
宸王妃說好聽點也隻是個深宮婦人,能對付憲國公府嗎?
就連宸王都未必能。
殊不知瑤娘現在隻想找高玄策問個清楚,可惜,回來的太早,高玄策根本不在家,她隻好先帶承運讀書了。
小孩子現在正是語言爆發期,瑤娘就自己畫圖,然後教孩子認,今天認的是兔子,她指給承運看:“寶寶你看,這是兔子,白色的是白兔,灰色,對,這個顏色就是灰色,叫灰兔了。”
“白兔,白兔好看。”承運笑道。
和前世打磨出來的滿腹算計的承運不同,這輩子她親自照顧,孩子活潑許多。
一直到晚膳時,高玄策才回來,他是個很敏感的人,一回來就發現家裡環境有些異樣。
平日多半是瑤娘聽到小太監的口哨聲,就先出來迎了,和他一起進門,和他說好些家中的事情還有承運的事情,有時候心情不好,她就不說這些,靜靜的陪他。
今日她卻是靜坐在窗前,神色淡然。
高玄策連忙上前道:“你們晚膳用了嗎?怎麼在這裡做?”
瑤娘卻倏地站起來看向他道:“你騙我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有讓人照看魏鳳她們。你知不知道□□她兒子都死了。”
卻見高玄策道:“我說過成王敗寇,下旨意的是父皇,我就是去說什麼了,彆人也未必會聽我的,反而會讓我的屬下認為我是婦人心思。”
“可是你不該騙我呀?”瑤娘非常生氣。
高玄策見她臉都氣紅了,立馬上前道:“我也是想你心裡好受一點嘛,你是個宅心仁厚之人,我若不騙你,那你勢必會擔心你的朋友。”
瑤娘推開他:“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不是無理取鬨的人,平生也最討厭彆人欺騙我。”
“好,日後我絕對什麼都不瞞你。”高玄策被推開後,頓時感覺空落落的,他不想失去她,所以立馬保證。
聽到高玄策這麼說,瑤娘才正眼看他:“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若是你再騙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是說真的。”
高玄策喜笑顏開的握著她的手保證:“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騙你的。”
他又哄了半天,見瑤娘笑了,才鬆了一口氣:“走吧,我們去用飯,你還沒吃吧?”
瑤娘這才點頭。
用完晚膳,高玄策去了書房,他不知曉瑤娘是如何知道的,便把跟著瑤娘去的宮女喊了來,一五一十的問。
等問清楚了,才眯著眼睛道:“你說的是憲國公嫡女一直對王妃不敬嗎?”
“是這麼回事兒,我們王妃素來好性子,從不與人紛爭。偏偏這位黃夫人幾次三番挑釁我們王妃,還說王妃……”宮女本就覺得那莊令儀無禮,當然學舌一般都說了。
哪裡料到宸王越聽眉頭越是緊皺:“原來是她。”
以前莊令儀說瑤娘的壞話,他還聽到過,那個時候瑤娘還在宮中做伴讀。
他揮了揮手,示意宮女退下,心中惱恨不已。
他成就大業,雖說是為了大臨萬世基業,實現自己的抱負,可怎麼也不讓家中人受到欺負,否則,這算什麼重生了。
夜了,一人準備歇下,高玄策見瑤娘什麼委屈都不同他說,心道,難道是因為自己騙了她,所以她覺得自己不能夠被信任嗎?
這就難辦了。
瑤娘是壓根就沒想過莊令儀,因為從莊令儀進宮,不討真陽公主和洪貴妃喜歡,她就已經勝了,現在莊令儀也不過是借著魏鳳的由頭排揎她罷了。
她現在隻是宸王妃,婆婆洪貴妃素來不喜沐宛童那般強勢厲害的人,她當然不會當場和莊令儀吵起來,否則損害的是自己的體麵。
更何況這些事情和高玄策說了沒用,婆媳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
本來上次因為建章帝病重,她在洪貴妃麵前露了一手,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現在當然還是要挽回自己的印象。
“怎麼還不歇下?”瑤娘問他。
高玄策笑道:“沒,沒什麼。”
“那就歇下了吧,今兒人多,應酬的也真累,回來承運又纏著我,明日還要跟一嫂一起給母妃請安。”
說完,她還打了個哈欠。
高玄策見她眼睛都已經快閉上,也心疼道:“那就快些睡吧。”
他本想要不要瞞著瑤娘替她出氣,依他之見當然要給個警告,可若是告訴瑤娘了,她必定不肯的,她有計謀有手段,甚至在最後給大皇子母子最後一擊,但她又是那種被動攻擊彆人的人。
也就是說如果彆人不先對她不好,她是不會主動出手對付誰的。
這樣的女人才擔得起他喜歡的女人,能毫不猶豫的替他擋箭,前世即便沒有夫妻情分也會給他情分,是個有情有義溫柔善良的人。
他很矛盾,難得他在彆的事情上都不會失眠,甚至東胡人對仗都胸有成竹,偏偏在瑤娘的事情上他總要多思慮一番。
哄她很容易,可他不敢騙她了。
因此,早上瑤娘起身時,難得高玄策還未起身,他笑眯眯的道:“瑤妹妹,我聽說昨兒有人對你出言不遜了?我想替你好好教訓一番。”
瑤娘本是迷迷糊糊的,聽他這麼一說,反而清醒了:“何必如此,父皇若繼續讓你領兵,你還得和憲國公的人打好關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她隻是些嘴上功夫。楚莊王連絕纓會上,因為寵姬許姬在跳舞時,不小心遭人非禮時,慌亂之下拔下頭盔上的纓,並告知於楚莊王。這楚莊王自然很是生氣,而非禮許姬的唐狡也害怕如斯,可楚莊王卻突然命眾人全部都拔下頭纓,眾人暢飲,唐狡是又慶幸又感激,等到有一次楚王在外遇難時,就是被唐狡一人殺出重圍所救,楚莊王本想獎賞他,他卻說早在絕纓會時君主已經賞賜給他了。”
“殿下心中的雄才偉略,我雖然不甚了解,但是知曉。憲國公為開國元勳,如今在軍中也頗具影響,算得上是忠烈之後,若為了我們女子口角,反而對憲國公府有什麼齟齬,才是我的不是了。王爺,您不必擔心,莊令儀為人執拗,所依靠者隻有身份,可所謂的身份也隻是外物,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早已料到她的下場了,您很不必為我出氣。”
若她為皇後,將來根本都不必找誰報仇,隻要有人知道誰曾經對你不敬,一個眼神就有人替你出氣,殺雞何必用牛刀呢。
高玄策聽到這裡,慶幸自己沒有欺騙她,反而被她的深明大義感動了。
君王不可因個人喜好而決定用人之策,高玄策雖然隻是王爺,但他有誌於為君,當然心胸不同。
可他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她:“瑤娘,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沒什麼受苦的,隻要王爺您能夠得償所願,我就心裡歡喜的緊。”瑤娘笑。
高玄策心疼:“你也太懂事了。”
他這麼一說完,瑤娘卻凶巴巴的道:“您看我是很講道理的,所以日後無事就不要總瞞著我了,或者不把我當一回事,一次兩次我或許會聽你解釋,可狼來了的故事您也是知道的,我不是嚇您,若等哪一天你把我騙多了,從此我們夫妻情分就儘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你看我這一早上不就同你說了嗎?我以後絕對不會欺騙你的。”高玄策豎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
瑤娘柳眉一豎:“彆糊弄我,我不說假話的。”
“知道了,小的絕對不會了。”
……
這日她和徐青容一起坐著肩輿給皇貴妃請安去,承運則是坐在瑤娘身上,到了坤寧宮後,承運就興奮起來,洪貴妃則聽到孫子的聲音,連忙讓人抱到身邊。
“有沒有想祖母啊?祖母可是盼著你過來。”洪貴妃越看承運是越喜歡。
承運點頭:“可想了。”
瑤娘也道:“昨兒吃的一種果泥,就和我說要給祖母吃呢。我說你父王早有孝心,早就送到你祖母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