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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藥簍裡那些還沒來得及晾曬的草藥,也都是她去找藥農收來的。
清冷的眉眼之間,儘是嚴冬的雪意。
雨勢更大,淹沒諸多聲音,倪素心中更加不安,顧不上撐傘,沒有馬凳,她提裙跳下車去崴了一下腳踝。
張伯見倪素丟了棍子,去外麵的藥簍子裡翻找了一陣,用繡帕裹著嫩綠團花狀的莖葉進來,他喚了聲,“姑娘,您要做什麼?”
倪青文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力氣還不如張伯這個五旬老漢,被張伯打得連聲慘叫。
倪青文有個極厲害跋扈的妻子,他家裡的生意又是仰仗他妻子娘家的救濟才好了許多,即便他今夜在這裡吃了啞巴虧,隻怕也不敢聲張,而倪宗新娶進門的妾又有了身孕,倪青文正怕那妾的肚子裡是個小子,倪宗礙於兒媳婦娘家的麵子也不許倪青文納妾,又討厭他不學無術隻知玩樂的做派,這個節骨眼,倪青文也不敢找倪宗告狀,卻一定會私下裡報複。
一棍子打在他的後腦,話音戛然而止。
星珠渾身都在發顫,那種被人觸摸的恥辱感令她難以扼製心頭的嘔吐欲,倪素輕聲哄她,倪青文鼻青臉腫的,被張伯按在地上,他大喊:“倪素!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娘就要死了,祖宅,醫館遲早都是我們家的!你算什麼東西,不在我麵前搖尾乞憐,你竟還敢打我!”
倪青文眼看她又站起身,從那張伯的手中接過棍子來,他瞪大雙眼,“倪素你……”
她是奴婢,且不提倪青文還未得逞,即便他得逞,大齊的律法裡也沒有一條可以為她討回公道。
星珠跟著倪素,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她如何會認不得這東西。
“姑娘……”
倪青文被這一巴掌打蒙了,他又聽見她的聲音,遲緩地抬眼,麵前的這個少女一身衫裙濕透,濕潤的淺發貼在耳側,那樣一雙眼清亮而柔和,白皙的麵頰沾著水澤。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大力踹開。
細眉細眼的年輕男人按著地上女子的肩,笑道:“好星珠,你識相些,與其做她倪素的女使還不如跟著我,她沒了兄長,大伯母那病得也要不成了,倪家的家業,遲早都是我的!”
“倪素!”
倪素鬆開星珠,起身走到倪青文麵前,居高臨下般,盯著他。
“張伯,星珠遭逢此事,腿又傷著,隻怕不便與我上京,更不便留在雀縣,”倪素將帕子連帶著包裹其中的草葉都扔到倪青文的右手裡,“故而,我有一事相求。”
他靠坐在樹上,身上穿著一件與仲夏不符的狐狸毛領子的玄黑氅衣,裡麵雪白的衣袂垂落,他的影子落在淺薄暗淡的燈影底下,卻是一團無人發現的瑩光。
星珠滿眼是淚,尖叫地想要躲開他的手,卻迫於男女氣力的懸殊而掙紮不開,男人扯開她的衣衫領子,綢褲半褪,他獰笑著,正待俯身。
雨霧茫茫,在門外的燈下忽濃忽淡,有風鼓動倪素的衣袖,她回頭來對上星珠紅腫的雙眼:
庭內的槐樹被雨水衝刷得枝葉如新,濃濃的一片陰影裡,年輕的男人擁有一張蒼白的臉。
“救命,救命啊……”
倪素充耳不聞,幫星珠整理好衣裳,又摸著她的關節,溫聲道,“星珠,你忍著點。”
“星珠,你不要怕,他哪隻手碰的你,我就讓他哪隻手爛掉。”
水珠順著她烏髻一側的珠花下墜,在她的耳垂又凝聚晶瑩一滴,她俯下身,重重地給了倪青文一巴掌。
倪素掀簾,那小廝目光與她一觸,膽戰心驚,轉身便要跑進院門裡去通風報信,哪知老馬夫動作利落地下了車,擋住他的去路。
為防星珠逃跑,倪青文竟還唆使小廝將她的右腿打斷。
話音才落,不等星珠反應,手上忽然用力,隻聽得一聲響,星珠痛得喊了一聲,眼圈兒紅透。
冷光交織,迎麵一棍子打來,倪青文鼻骨痛得劇烈,溫熱的血液流淌出來,他痛叫著,看清那張沾著雨水的臉。
倪青文認出她,當即鐵青著臉朝她撲來奪她手中的木棍,倪素及時躲開他,正逢張伯跑進來,攔下倪青文,與他撕打起來。
張伯看她抬腳,繡鞋踩上倪青文的手,重重一碾,根莖裡白色的汁液流出,淌了倪青文滿手。
跟著倪青文的這幾人都跟瘦雞崽子似的,張伯將他們按在水裡痛打,倪素則忍著疼,快步進院。
“星珠的家鄉欒鎮很多年前遭逢水患,星珠幼年與母親逃難至此,母親病逝後,她沒了生計才來我家做我的女使,聽說她在欒鎮還有個親戚在,我給您與她留一些錢,請您送她回欒鎮,您最好也在欒鎮待著先不要回來,避一避風頭。”
星珠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直到一個渾身濕透的人將她扶起來,抱進懷裡,她眼眶裡積蓄的淚才跌出,她大哭起來:“姑娘,姑娘……”
五鳳靈枝,藥稱漆澤,能清熱解毒,鎮咳祛痰,對付癬瘡,但它根莖的新鮮汁液卻有毒,沾之皮膚潰爛。
“如今就是我肯向堂兄你搖尾乞憐,你隻怕也不願大度地放過我。”
呆滯的星珠聽見倪素的這番話,她動了動,視線挪來,卻先看見從繡帕裡落出來的莖葉。
緊閉的門窗內哭腔淒厲。
倪青文嚇了一跳,電閃雷鳴,他不耐地轉頭:“誰他媽……”
老馬夫認出被捆的兩人,又辨認出那幾名小廝中其中一個,是常跟在倪宗的庶子倪青文身邊的,他回頭,“姑娘,是青文郎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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