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六(“你的也很重要啊,徐子淩)(2 / 2)

招魂 山梔子 9720 字 9個月前

晁一鬆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的,隻是如今他失蹤了,咱們把雲京城都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見著他人,我們小周大人叫我來便是與姑娘說這件事,好教姑娘安心些,可不要再去摻和危險的事了。”

他們都笑他。

這一段路,

他第一次見軍營裡竟也有這般好學之人,他坐起身來,拍了拍衣袍上的灰痕,問:“你叫什麼?”

他到底,為什麼沒有死?

“你……”

杜三財竟然沒有死。

可晁一鬆在,倪素不方便喚他。

倪素在桌前坐下來。

倪素站在他的房門外。

“好啊。”

晁一鬆瞧見她懷中抱了一把柳枝,有些疑惑。

“你才十四歲便已經做了進士,為何要到邊關來?”青年說話小心翼翼的,手中捏著個本子,越捏越皺。

“倪姑娘折這麼多柳條做什麼?”

晁一鬆聽她這麼說,自己也算鬆了口氣,“也不知那杜大人是插了翅膀還是怎麼的,竟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不過那天夜裡抓的藥婆和殺手還在夤夜司,小周大人正審呢。”

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晁一鬆喝茶吃著糕餅,便與倪素說起那杜琮,“我這兩日可聽了他不少事,聽說他原本是軍戶,以前他是北邊軍中的武官,十五年前認了一位文官做乾爹,一個二十多歲的武官,認了一個三四十歲的文官當爹,你說好笑不好笑?”

“聽說了。”

即便她走得很快,她撐的這柄傘,一直都穩穩地遮蔽在他的頭頂,哪怕她的舉止在尋常人眼中那樣奇怪。

“晁小哥不知,柳枝也是一味藥。”倪素說道。

徐鶴雪瞳孔微縮,強烈的耳鳴襲來。

回到南槐街的醫館,倪素看見晁一鬆在簷下等著,便立即走上前去:“晁小哥,你怎麼來了?”

晁一鬆嘖了一聲,“聽說那會兒他官階其實比那文官還高呢,但咱大齊就是這樣,文官嘛,天生是高武人一等的,他得了這麼個乾爹,後來呢,娶了這個乾爹孀居在家的兒媳,也不知道怎麼走的關係,聽說還改了名字,就這麼一路,升任朝官五品。”

徐鶴雪棲藏於眼前這片遮蔽起來的黑暗裡,他的指節收緊,泛白,周身的瑩塵顯露鋒利棱角,擦破燭焰。

她也許不知她這句話對他來說的重量,徐鶴雪眼瞼微動,幾乎一顫。

“可是一直下雨,總不能讓你一直忍著。”倪素步子飛快,隻想快點回去換掉這雙濕透了的鞋子。

丹原烽火夜,鐵衣沾血。

十四歲那年,他在護寧軍中,被好多年輕的麵孔圍著,喝了此生第一碗烈酒,嗆得他咳個不停,一張臉都燒紅。

他懶懶地應。

倪素撐著傘,望著他,“你的也很重要啊,徐子淩。”

“說來也怪,他前一日還上過早朝呢,當夜韓使尊撬開了一個林大人的嘴,我跟著小周大人找到他家裡去時,就剩他乾爹和他妻子兩個,他什麼時候不見的他們倆都全然不知。”

“我若不給你撐傘,你一定不會傷寒生病,但就算你是鬼魅,你也應該不會喜歡身上濕漉漉的。”

這幾日夤夜司中沒少查杜琮的事兒,晁一鬆認真地想了想,一拍大腿,“杜三財!對,就這個名兒。”

雨露沙沙,路上行人甚少,徐鶴雪抱著柳枝跟在她身邊。

“哦,這個,”青年一下更緊張了,“徐進士,我,我想請您教我認字,您看可以嗎?”

房中燈燭閃爍,徐鶴雪望見窗紗上她的影子,“嗯”了一聲。

“啊,那我還真不知,”晁一鬆撓了撓頭,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跟著倪素進了屋子,接來她的茶水便道,“姑娘是否已聽說有位杜大人失蹤的事兒了?”

她試圖用“差不多”這三個字,去溫柔包容她與他之間最本質的區彆,可終究,差若豪氂,謬以千裡。

倪素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走,“我不沐浴就會覺得不舒服,難道你不是這樣嗎?你看,我們其實差不多。”

倪素看見他的身形化為霧氣很快散去,她心中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覺,便與晁一鬆說了幾句話,等他離開後,便趕緊跑去後廊。

他以膝抵住那校尉的後背。

倪素雖不明所以,卻還是回頭,問晁一鬆道:“那你知不知道,杜琮以前叫什麼名字?”

“徐子淩。”

倪素躲著晁一鬆的視線將針線活收拾好,藏起裡麵還沒做好的男子衣裳,“難道他便是做主調換我兄長試卷的人?”

倪素正欲說話,卻聽身後步履聲響,她回頭,看見徐鶴雪不知何時已將柳枝放好,他身上的衣裳沾著水珠,他的臉色有些怪異。

徐鶴雪垂眸,看見她腳上那雙繡鞋已被泥水弄得臟透了。

“你手裡捏的什麼?”

倪素聞聲,忽的停下步子。

“請小周大人放心,我不會了。”倪素說道。

他年少氣盛,一腳勾起一柄長槍來,擊破了那校尉手中的酒壇子,與他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打過。

“你們徐家的功夫,我能不服麼?”校尉薛懷也不覺丟臉,仍然笑著,“你年紀輕輕,便有這樣漂亮的功夫,小進士,那群胡人該吃你的虧了!”

他不答,卻盯住青年的小本子。

“你是人,你的乾淨,比我的重要。”

“昂?”

周挺意在警告她一個女子不要再輕舉妄動,但晁一鬆沒好意思說得嚴厲些,隻得委婉許多。

徐鶴雪還盯著那扇窗看,半晌,他的衣袖覆住眼睛。

一名靦腆的青年忽然湊了過來,小聲喚:“徐進士。”

酒過三巡,他枕著盔甲在火堆旁昏昏欲睡。

“小進士酒量不好啊,這可得再練練啊!”年輕的校尉哈哈大笑。

“倪素,你問他,那杜大人從前叫什麼?”徐鶴雪抬眸,盯住坐在她對麵的晁一鬆。

火堆的光映在青年的臉上,他笑了一下,說:“杜三財。”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說呢?”

“那位杜大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她的影子消失在紗窗上。

倪素有點想問他的事,可是看著窗紗裡那片朦朧的燈影,她抿了一下嘴唇,說,“我去給你煮柳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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